马瑙勒赋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辽宁人民出版社《历代赋辞典》第250页(2419字)
【原文】:
游大国以广观,览希世之伟宝。
总众材而课美,信莫臧于马瑙。被文采之华饰,杂朱绿与苍阜。于是乃命工人,裁以饰勒,因姿象形。匪雕匪刻,厥容应规,厥性顺德。御世嗣之骏服,表騄骥之仪则。。
【译文】:
周游大国,广泛观览,见到了世上所稀有的了不起的宝贝,汇集所有材料比较它们的美,的确没有哪一个比玛瑙更漂亮的了。
它错杂鲜艳的色彩,好像披着华丽的服饰,它搀杂着红、绿色泽,寄附在深绿色的土山之中。于是就命令工匠,对其加以修整,用来装饰马络头。
依其本来的自然形状,稍微加工,便成为好像各种实物形态的装饰品。
不用刻意雕刻,它的体态容貌便符合人们的审美准则,它的质地特点便顺应人们的道德规范。
这是统治世间的继承人的良马佩带物,标志着良马的风仪准则。
。【评介】:王粲的《马瑙勒赋》是一篇临时应命之作,魏文帝曹丕在自己的《马瑙勒赋》序中说明了这一情况:“马瑙,玉属也,出自西域,文理交错,有似马脑,故其方人因以名之。或以系颈,或以饰勒。余有斯勒,美而赋之,命陈琳、王粲并作。”珠圆玉润的玛瑙,精美异常,因而曹丕以赋颂之,并命陈琳、王粲作赋随和。
王粲的这篇奉命酬和之作,仓卒挥就,内容又局限于描述、颂扬宫庭器具,很容易重蹈汉大赋那种辞繁情寡、刻意堆砌雕饰的旧辙。
然而王粲却在这急促之际,以这种命题式的方式,写出了感人的形象与意境,寄寓了自己难言的深意。
小赋一起笔,就紧紧扣题,将玛瑙放到一个极广阔的地域中,去揭示它的珍贵价值:“游大国以广观,览希世之伟宝。”大国往往疆域辽阔,物产殷盛,货物交流,巨珍集中。李斯曾描述大国之主秦始皇“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史记·李斯列传》)秦国尚如此,鼎盛的汉唐就更不用说了。“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盛景况,汉唐文人集中普遍地作了描述。“游大国”如同游宝物之林,“游”中且做“广观”,便知已遍览世上珍宝。经过远游广观,进行多方了解,作者终于把玛瑙视为“希世之伟宝”,语虽不无夸张,但披文入情,可以看出作者对玛瑙的特殊感情。
从广阔的地域范围确定玛瑙“希世伟宝”的价值后,作者仍嫌言不尽意,于是把玛瑙又摆到一个特定的环境中来显示它的美质。作者宛如一位神魔,一招手,天下各种物材都汇集在眼前。天地造化真是伟大得很!既有浑金璞玉,也存吉光片羽,万物琳琅满目,世界五彩缤纷。
“总众材而课美,信莫臧于马瑙”。天下所有的物质都美不过玛瑙,玛瑙贵重至极、华美至极!作者反复地对照比较,合情入理地夸饰,把玛瑙衬托得光彩夺目。
经过在大空间中的选择与外物的衬托,玛瑙的形象在大背景中得到了渲染。
作者于是又改换另外艺术角度,像特写镜头似地把视角面集中在玛瑙自身上,细密地描摹玛瑙的特点,进一步展示它贵而美的形象特征。玛瑙有美丽的外表,它“被文采之华饰”,就像一位娇美的贵妇人,穿着一身华美的服饰。
玛瑙也有朴素的内在美,它“杂朱绿与苍阜”,搀杂着大自然间的红、绿杂色,曾经默默深埋在翠冈苍丘之内。它与天地共存,吸收了天地多少灵气?它与日月同在,濡染了日月多少精华?经过多少似水流年,大地才孕育出这“希世之伟宝”!“于是乃命工人,裁以饰勒,因姿象形。匪雕匪刻,厥容应规,厥性顺德。”玛瑙勒当然包含有人工之美,然而没有质地美便不会有人工美,质地美是人工美的基础,人工美是质地美的外化没有玛瑙的“厥容应规,厥性顺德”,哪里会“因姿象形”?玛瑙无须刻意雕刻,依其自然形态,做少许修饰,便达到了人们审美的标准,顺应了人们的道德规范。至此,作者的笔锋触到了玛瑙美的特征的最深层次。正因玛瑙具有这般美德,才自然具备了美的形式,才被从翠冈苍丘皇而堂之地迎到君王宫庭。
玛瑙外部与内在的美得到揭示后,作者便以“御世嗣之骏服,表騄骥之仪则”来收束,结尾强调玛瑙勒的作用:它可配作帝王继承人良马的佩带装饰,它可成为骏骑风仪的标志。作者以物尽其用之意作结,卒章显志,显示了他对选贤任能、人尽其才美政的强烈追求与热情讴歌。
咏物之作,贵在能因物喻志,托物起兴,作者在这篇小赋中也是有寄托的。王粲是一个热衷仕进、强烈追求功名的人,他在前期着名的《登楼赋》中已表现了欲骋驰当世的渴望与怀才不遇的忧愤。归魏后,他终于实现了“据要路津”的梦想,成为曹氏政权中的重要幕僚文士。他与统治集团的核心人物曹丕、曹植关系密切,可以做到和曹丕“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曹丕《与吴质书》)皇储座上客的特殊地位,使王粲踌躇满志,对理想充满了自信,他偶遇感触,便欲曲尽春风得意的胸襟,从而不论咏物、述志,都气从意畅,神与物合。这篇咏玛瑙勒小赋,虽属应命奉和,但他一样能产生意兴,写出新意。将“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自信与仕途通达的欣喜融进了所咏之物中。玛瑙,这大国才有的“伟宝”,总材之中的佼佼,玛瑙勒,这外表华美,质地高贵的国器,正好象征着辅佐君王的俊杰英豪,英俊中无疑也包含着王粲自己。
这里有比兴,有拟人,亦物亦人,歌物亦歌人,把一个德才皆美的文士形象全部寄托进去,表现了作者用于世的热望,道出了那个时代有为文人的心声。
“在外者物色,在我者生意,二者相摩荡而赋出焉。”(刘熙载《艺概·赋概》)王粲的寓意源于玛瑙勒这一物色的感发,在吟咏玛瑙勒时又浸入了自己的情思,使物具人情,人情与物理融合,产生了美的境界,创造出深邃、感人的形象,使读者在欣赏物态美中得到文字以外所蕴含的深刻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