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早发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宋诗评译》第111页（1495字）

【原文】：

淡月倾云晓角哀，

小风吹水碧鳞开。

此生定向江湖老，

默数淮中十往来。

【原文作者】：苏轼

【译】：

残夜，几片浮云缭绕着

渐渐淡薄的雾月，

凄然的角声

在晨曦里更觉清越。

微风吹动着淮水，

将道道碧鳞吹开。

我这一生啊！

一定要终老江湖。

我这一生呵！

浮沉宦海，

我曾十次经过此地的情景

此时，一一

浮上心来。

【评】：

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三月，苏轼自颍州改知扬州，道经淮河时作了这首小诗。苏东坡一生坎坷，屡遭贬谪。元祐时期高太后执政，大约是他在仕途上较为顺利时期。然而，苏东坡“一肚皮不合时宜”，就是元祐时期，在朝中也仍是不得其志，屡请外放；从更深一个层次的角度说，苏轼对于人生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已经从早年的“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的进取精神里蜕化出来，更多地转向佛老式的规避。“人生如梦”，归老江湖，已成了他的主导思想。这种对时代社会的认识无疑是深刻的——尽管他还弄不清时代、社会、人生的许多重大的问题，而只是隐隐地感受着进取与归隐这一矛盾所给他的“人生多歧路”的痛苦。不理解这些，大概很难理解苏轼的这首小诗。

“淡月倾云晓角哀，小风吹水碧鳞开。”此两句虽然都是清晓的景致描写，但其表现的气氛、情绪却很是不同。前句的基调是低沉的：“淡月倾云”四字，极写题目中的“早发”二字，点出天光未曙，残夜与清晓之间的时间；“晓角哀”三字更使那淡月微云以及诗人当时目中之一切景物，无不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次句的情绪，色彩略为开朗：“小风吹水碧鳞开”，从时间上说，此时已由残夜而至清晓而至天光大亮，因此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微风吹拂着淮水，荡起无数碧鳞的波纹，诗人的困意渐消，开始欣赏起景物来。

三、四句的内涵是合前二者为一，既有对山水景物的顶礼赞美，又飘溢着那一些淡淡的哀伤，不完全是温庭筠着名的《商山早行》所描写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种情思，而是凝视观照，回顾人生，品味自我：“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数淮中十往来。”苏轼在此之前，已经九次往来于此，其中有初入仕途时期的赴杭州通判任经此，有移知密州任又经此，也有作为罪犯，由湖州押赴东京再经此。其中有升迁有贬谪，浮沉不定，如梦如幻。此时他又第十次路过了这熟悉的淮上，多少往事，酸甜苦辣，齐上心来。蓦然之间，一种失落感，一种对人生奔走忙碌有何意义的惆怅感漫笼心头，而“小风吹水碧鳞开”的山水清景又如此强烈地吸引着他，于是，诗人决心要归老江湖了：“此生定向江湖老”!

这首小诗，短短四句，描绘了人生旅程中的一个小风景，摄取了一个小镜头，但却饱含着深刻的人生体验，耐人寻味，无怪纪晓岚评此诗说“语浅而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