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哲学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江西人民出版社《东西方哲学大辞典》第8页（4602字）

阿拉伯文的“哲学”一词为falsafah，是希腊文φιλοδοφα的讹译。阿拉伯文也称哲学为‘I lmu’I－Hikman，即智慧之学。阿拉伯哲学历史悠久，尤其在中世纪，它根据当时社会实践和需要，继承了古希腊罗马哲学，融合了波斯、拜占廷、印度等古代文明，吸收了阿拉伯哈里发国家境内各民族的文化，在阿拉伯伊斯兰社会中独立发展起来，成为世界传统哲学体系之一。

古代阿拉伯半岛的居民主要是游牧部落的贝都因人。公元前数世纪，半岛的北部和南部已出现了一些酋长国。当时的畜牧业、农业和手工业已达到一定的水平，商业也有所发展。这时的半岛居民大都信奉多神，实行自然崇拜和偶像崇拜，巫术也很盛行。公元6世纪的诗歌、谚语和故事，尤其是在塔法拉(约543－569年)和祖海尔(约530－627年)等人的作品中，已有哲学思想的萌芽。7世纪初，穆罕默德(约570－632年)在阿拉伯创立伊斯兰教。7世纪中叶出现的伊斯兰教经典《古兰经》的一些经文中，反映了古阿拉伯人的自然观和社会观，其中关于“不信者”反对死者复活的论述，关于以“光阴”(时间)为世界本质的光阴派的观点，表现了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

穆罕默德的继位者们率领穆斯林军先后攻占拜占廷帝国的大片属地(埃及、北非、叙利亚等)，继而消灭波斯的萨珊王朝(226－651年)，夺取了伊拉克和波斯本土。后来建立的倭马亚王朝(661－750年)又把势力扩大到印度、北非和西班牙，形成地跨亚非欧三洲的阿拉伯哈里发帝国，逐渐完成了封建化过程。7世纪末，一些伊斯兰教徒对倭马亚王朝统治者的奢侈腐化和世俗化倾向不满，他们以苦行和禁欲进行消极抗议，逐渐形成苏非派。该派除以《古兰经》和《圣训》(穆罕默德的言行录)为根据外，还受到新柏拉图主义和波斯、印度等东方古老思想的影响，其思想特征为神秘主义，尤其在8世纪中叶之后，宣传神秘的爱、泛神论和神智论思想，要求奉行内心修炼、沉思入迷，以达到与真主合一。

750年，阿布·阿巴斯(约721－754年)推翻倭马亚王朝，建立了阿巴斯王朝(750－1258年)。在这个时期，王朝的社会经济繁荣，生产力得到发展，文化科学十分活跃，特别是天文学、数学、物理学、医学等自然科学取得一定成就。首都巴格达成为中世纪阿拉伯东方的科学文化中心。在阿拉伯西方，西班牙虽已脱离阿巴斯王朝，但在宗教与文化方面仍与阿拉伯东方保持着密切联系。10世纪时，科尔多瓦发展成为阿拉伯西方的科学文化中心。

在哈里发帝国内，伊斯兰教作为官方意识形态一直居于统治地位。《古兰经》和《圣训》是必须尊奉的神圣经典和社会生活准则，一切意识形态和文化生活都囊括在神学之中。穆罕默德死后，伊斯兰教内部围绕争夺继承权问题，分裂为逊尼派和十叶派。前者承认阿布·伯克尔(573－634年)、欧麦尔(584－644年)、奥斯曼(577－656年)和阿里(约600－661年)为穆罕默德的合法继承者，而后者只承认阿里为合法继承人。逊尼派受到历代哈里发的支持，影响很广。8世纪时，哲学开始从宗教神学中独立出来。不少教义学家、经注学家或学者为伊斯兰教的教义作出了种种烦琐的哲学论证，形成了伊斯兰经院哲学。

8世纪初出现的穆尔太齐赖派，是阿拉伯中世纪最早的神学－哲学派别。在此以前，伊斯教教义学家(穆台凯里姆)从教义出发，讨论了有关真主的本质及其属性、真主与世界的关系、人类是否有意志自由等问题，这种讨论被称为“凯拉姆”。其中一部分人坚持真主是绝对的独一，除本体外不具有任何属性，这种人被称为穆尔太齐赖派。该派从倭亚马王朝后期开始地位升高，阿巴斯王朝马门哈里发在位时(813－833年)势力鼎盛，后被哈里发穆塔瓦吉勒(847－861年在位)宣布为非法。12世纪左右，该派活动基本消失。该派继承了早期伊斯兰教盖德里叶派的反宿命论神学思想，提倡运用理智，自由讨论伊斯兰教信条，主张人有意志自由，反对宿命论的前定说，具有唯物主义倾向。该派主要代表人物有瓦绥勒·本·阿塔(699－749年)、伊本·俄拜德(699－761年)、伊木·胡载里(753－850年)、奈萨姆(?－845年)、查希兹(?－869年)和穆阿迈尔(?－约840年)等。

10世纪时，从穆尔太齐赖派中分化出来的艾什尔里(873－935年)建立了新凯拉姆。他调和理性与信仰，坚持天启是根本，强调真主全能，以理性论证正统派的信条，认为世间万物皆为真主创造。11世纪后，艾什尔里学说的追随者们形成艾什尔里派，得到统治者的支持，被奉为正统的官方信条，从而成为反对穆尔太齐赖派、尊崇正统教义的伊斯兰经院哲学，该派也被称为穆台凯里姆派。其主要代表人物有巴基拉尼(?－1013年)、巴格达迪(?－1037年)、楚瓦依尼(?－1085年)等。安萨里继承了该派学说，并引进苏非派神秘主义思想，从而形成伊斯兰教正统派神学－哲学的最终形式。

12世纪后，苏非派思想有了进一步发展。该派形成许多教团，活动遍及整个伊斯兰世界。13世纪初，伊本·阿拉比创立了“一元论”学说，把客观事物和人的自由意志都看作真主的本质和属性的表现，从而把神秘主义发展成有系统的泛神论思想。苏非派至今在伊斯兰世界仍有很大影响。

阿拉伯帝国征服的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曾经受过希腊文化的影响，其中亚历山大、安提珂、哈兰、埃德萨等城市还是希腊文化学术中心，因此，阿拉伯哲学在其发展中受到希腊哲学的一定影响。哈里发帝国早期对异教持宽容态度，使异教学者能继续从事学术活动。阿巴斯王朝兴盛时期，翻译了大量的外国哲学和科学着作。9世纪初，在马门哈里发的赞助下，阿拉伯学者对希腊的科学、哲学着作进行了有组织的、大规模的翻译和注释。10世纪时，托勒密的《天文大全》，欧几里得的《几何原理》，伽仑和希波格拉底的物理学、医学着作，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主要着作都被译成阿拉伯文或被注释。与此同时，波菲利的《亚里士多德范畴篇导论》和阐述新柏拉图主义流溢说的着作也被译为阿拉伯文。除翻译了大量的希腊罗马着作外，阿拉伯学者还翻译了波斯和古印度的一些着作。这种大规模的翻译活动把阿拉伯哲学和科学的研究推向了高潮，也使阿拉伯哲学受到外来思想影响。

9－12世纪，在翻译介绍希腊哲学和其他外来文化的过程中，阿拉伯地区出现了众多的哲学家。他们接受了古希腊罗马哲学和各种东方传统思想的影响，尤其推崇亚里士多德。他们吸取外来文化营养成份，对《古兰经》和伊斯兰教义进行新的解释，同伊斯兰教经院哲学作斗争。这些哲学家构成中世纪阿拉伯哲学主体，西方学者一般称之为阿拉伯亚里士多德学派或胡卡玛派。他们以巴格达和西班牙的科尔多瓦为中心，分为东、西两支，代表人物有铿迭、法拉拉、伊本·西那、伊本·巴哲、伊本·图斐利和伊本·路西德等。他们多为自然科学家或医生，重视经验知识，强调理性作用，对自然哲学和逻辑学有浓厚兴趣，并具有强烈的世俗倾向。在当时条件下，他们是在新柏拉图主义的曲解下接受亚里士多德学说，仍未摆脱伊斯兰教神学的束缚，一般都承认真主作为最初实体和始因的存在，但又主张世界万物的客观存在，真主与世间的关系是通过媒介物间接地起作用。在一些具体哲学问题上，如认识论、逻辑学等问题上，他们力图排除神学，得出了泛神论或唯物论的结论，其中在某些方面恢复了亚里士多德学说的原貌，对以后的哲学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们的一些着作，如伊本·西那的《医典》、《治疗论》，伊本·图斐利的《哈义·伊本·叶格赞》等，不仅在哲学上，而且对科学和文学的发展都有很大影响。

从9世纪起，哈里发帝国呈分裂趋势。13世纪中叶蒙古人入侵之后，1258年巴格达陷落，阿巴斯王朝灭亡。在阿拉伯西方，由于基督教徒收复失地的斗争日益激烈，到1492年，伊斯兰势力终于被逐出西班牙。在阿巴斯哈里发帝国兴起到覆灭的500多年间，由多民族共同创造的阿拉伯的哲学和科学文化曾经达到很高水平，在各方面均超过同时期的欧洲。哈里发帝国的覆灭和伊斯兰教徒在西方的失势，使多民族的统一的阿拉伯哲学不复存在。此后，阿拉伯哲学进入近现代时期，主要是在各个阿拉伯国家中发展。近现代着名的阿拉伯哲学家穆罕默德·阿布杜等人对阿拉伯哲学的进一步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阿拉伯哲学对欧洲的哲学发展曾产生重要影响。12世纪后，一些西欧国家的学者到西班牙和西西里学习，并将古希腊着作的阿拉伯译本和阿拉伯哲学家的论着翻译介绍进入西欧，使西欧人能够较全面地获得古希腊哲学的知识，推动了西欧哲学和科学文化的发展。阿拉伯哲学家伊本·路西德的学说在欧洲广泛传播，影响很大，以巴黎大学和意大利的巴杜亚大学为中心建立的阿威罗伊(伊本·路西德的拉丁名)主义学派，在近代实验科学诞生前的欧洲思想界占有重要地位，后因伊本·路西德学说的影响日益增加，基督教教会视其为异端，从而遭到宗教裁判所的禁阻。伊本·赫勒敦被近代欧洲学者推崇为历史哲学的奠基人之一。安萨里的着作在12世纪被译成拉丁文，其思想被欧洲一些基督教学者采用。

伊斯兰教在7世纪中叶开始传入中国，伊斯兰经院哲学和苏非派神秘主义哲学也随之影响到中国。唐宋时期，阿拉伯哲学主要在哈拉汗王朝(10世纪中叶－1213年)管辖的现新疆喀什、和田一带流行。维吾尔族学者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名着《福乐智慧》阐述了伊斯兰入世派和出世派的人生哲学。元明时，伊斯兰经院哲学经典传入新疆和中国内地。从元代开始，在广州、泉州、定州等地的伊斯兰教寺院中，出现了一批力图从伊斯兰经院哲学的角度把伊斯兰教同儒、释、道进行比较和以理学或禅学解释伊斯兰教义的汉文碑刻。明清之际，随着经堂教育的倡兴、汉文译着活动的开展和门宦教派的出现，伊斯兰经院哲学和苏非派神秘主义以更大规模在中国传播。这时，欧麦尔·奈赛斐着、赛阿德丁·台夫塔尼注的《阿夏依杜·伊斯兰》，德黑兰人阿布杜拉着的《米尔萨德》和阿布杜·拉赫曼·查密着的《额的尔丁》等经籍都有了汉文译本，并在经堂教育中讲授。一些外籍经师也来华讲授伊斯兰经院哲学或苏非派哲学。在汉文译着活动中，一些回族伊斯兰教学者把儒家思想与伊斯兰经院哲学结合起来，形成一批具有中国特色的伊斯兰神学－哲学译着，如王岱舆(1570－1660年)的《清真大学》、马注(1640－1711年)的《清真指南》、刘智(1660－1730年)的《天方性理》、马德新(1794－1894年)的《大化总归》和《四典要会》等。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苏非派神秘主义哲学同儒、释、道相结合的着述，如《无字真经歌》、《道统史》等。清代后期，随着中国伊斯兰教的衰落，中国伊斯兰教经院哲学和苏非派哲学也相继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