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针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浙江古籍出版社《明清小说鉴赏辞典》第1120页(3217字)
全称《拾珥楼新镌绣像小说鸳鸯针》,又名《觉世棒》,题华阳散人编辑,蚓天居士批阅。
卷首有序,后署独醒道人漫识于蚓天斋。孙楷第定为明无名氏撰(《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胡士莹亦说,作者真实姓名无考(《话本小说概论》)。据卓尔堪选辑《明遗民诗》、《丹徒县志》等资料考知,明遗民吴拱宸号华阳散人。吴“字襄宗,号华阳散人,丹徒孝廉,肆志山水,终于茅山”(《明遗民诗》第14卷)。
蚓天居士,取《孟子·滕文公》“蚓而后充其操”之意。“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无求于人,廉洁之至。
蚓天居士疑即吴拱宸之另一别号。吴拱宸为明末清初人,《鸳鸯针》创作于清顺治年间南明政权尚存之时。序文提出小说可以“医国”之说,把小说看成医国的良剂,可见作者极重视小说作用。
《鸳鸯针》本四卷,书肆析前二卷单行,则为《一枕奇》;析后二卷单行易其卷第,则为《双剑雪》,去其重复,得四卷十六回。现存《鸳鸯针》残存第1卷,正文前有图八叶。为写刻本。
第8、9、13叶及79、80叶版心下镌“觉世棒初刻”五字。另有《拾珥楼新镌绣像小说一枕奇》二卷,其第1卷与《鸳鸯针》所存一卷同。
《拾珥楼新镌绣像小说双剑雪》二卷。
后两种无序无图,编辑及批阅署名同《鸳鸯针》残本。
大连图书馆藏《鸳鸯针》残本一卷、《一枕奇》二卷、《双剑雪》二卷。吉林大学图书馆藏有此种油印本。
第1卷《打关节生死结冤家做人情始终全佛法》,以明代嘉靖朝为背景,写杭州仁和县秀才徐鹏子考卷优异,被同学丁全买通考官,窃夺换上丁全名字,害人成已,揭露科场舞弊,官场受贿的黑暗。
第2卷《轻财色真强盗说法出生死大义侠传心》,以明天顺至嘉靖朝为背景,写江西南昌府新建县秀才时大来得到风髯子(黄侠)救助,脱离困境,终于二人都被朝廷重用,时大来任巡抚有功,升兵部尚书。
风髯子任御倭副将,升宁夏挂印总兵。小说据以说明“朝廷要破格用人,不可拘定那一流一途才做得官”的主张。
第3卷《真文章从来波折假面目占尽风骚》,崇祯年间,秀才宋连玉谦虚诚实,不慕功名。他的同社文友卜亨一无所长,文不能成篇,到南京捐监,骗宋连玉为他代考。
卜亨后到北京傅御史家,为逃避作文章,寻狗洞爬出逃走。小说讽刺了假名士。
第4卷《欢喜冤家一场空热闹撰钱析本三合大姻缘》,以明万历朝为背景,写吴元理、范顺两个不同类型不同性格的商人。范顺占有了吴元理千余担米,后出外经商,家中妻妾姿意行淫,弄出许多丑状。
吴元理遭横事,赖范顺女婿相助免罪。
《鸳鸯针》四卷从几个侧面真实地反映了晚明社会现实,塑造了明代科举制下几种不同的儒生形象,再现了他们心灵的美与丑,行为的正与邪,生活的贫困与追求。
在描写假名士卜亨的丑行时,作者用了外谐内庄的讽刺笔法。这是一部早于《儒林外史》近百年的短篇儒林小说集。孙楷第云:“文皆流利,其事或实或虚,要皆寄其不平之思。虽伤蕴藉,较之清代诸腐儒短篇小说犹为胜之。
”(《大连图书馆所见小说书目》)现有春风文艺出版社的校点本,为“明末清初小说选刊”之一。 (王汝梅)
打关节生死结冤家 做人情始终全佛法 本篇为《鸳鸯针》第1卷,为该小说集中的代表篇章。小说以明代嘉靖朝为背景,写杭州仁和县秀才徐鹏子参加乡试,考卷优异,反被同学丁全走门子顶替。徐要求查落选考卷,被诬陷妒才生事而入狱。获释后,流落山东,得到卢翰林的帮助,至京应试中进士,授刑部主事。恰逢丁全因事犯罪送刑部。
徐开释了丁的罪行,以德报怨,采取了宽恕态度。
小说揭露科场弊端,官场黑暗。
描写人物注意心理活动的刻画,细致逼真地描写了徐鹏子临场前的心理状态,刻画了徐与妻王氏在发榜前的焦急心情。作者写发榜那天的情景:“不几日终了场,传是明早发榜了,那徐鹏子夫妻两口那里睡得着,听见打了五更,心下疑鬼猜神的就如热锅上蚂蚁,那里由得自己,约莫打过五更一会了,还不见动弹,又渐次东方发白了,听得路上闹烘烘的。此时身子也拴不住,两只脚只管要往门外走,一开了门,只见报喜的人,跑得好快,通不到自家门首。略停一停问他:‘解元是谁?’还要跟那人走了几间门面,方才肯说。
鹏子道:‘事有可疑了,天已大明,且到榜下去看一看。’来到榜棚下,单看那下面春秋两字,见了第三名就是春秋,着字儿看将上去,也是仁和人,上面却是丁全,心下想道:‘这人是春秋中?平日极不通的,为何到中了?且自由他。’看到后面,着从前直看到榜末,又从榜末直看到前,着行细读,并不见有自家名字在上面。此时,身子已似软瘫了的,眼泪不好淌出来,只往肚子里串,靠着那榜棚柱子,失了魂的一般,痴痴迷迷,到得看榜人渐渐稀了,自家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得转头,闷闷而归,那一路来,一步做了两步,好不难行。
”徐鹏子论才学文章是学中出类拔萃人物,他已连赴几科不中,生殖田产卖得罄尽。他对自己的估计是不但要中,且不出五名之外。
而且对妻子说:“你端的是举人娘子了。”单等这次高中,替祖宗争光辉,替妻子出穷气。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同学丁全,在大场弄手脚,用三十两银子买通他父亲的年侄莫推官等人,截取了徐鹏子的卷头。
徐鹏子天不亮出家门看榜,满以为可以高中,榜上有名。结果是名落孙山,作者紧紧把握住人物的这种心理落差,极为细腻地刻画徐鹏子落榜后的魇魔失常的心理状态。出家门时,因内心喜悦,满怀吉庆,“两只脚只管要往外走”;回家时,心情沉重痛苦,“两只脚有千百斤重,门槛也跨不进去”。
徐鹏子痛苦之中,只是骂房师不辨文章好坏,瞎了眼睛。殊不知,与房师无关,而是莫推官等人作弊换考卷的结果。
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丁全进京会试,打关节中了一名进士,严嵩之子严世蕃收他做了干儿子。
徐鹏子谋一堂蒙馆度日,失馆后,“冷饭稀羹有一顿来没一顿”,只好离开家乡仁和县,流落到山东临清在一东岳庙门前代写书信维持生计。
小说在对比中塑造了徐、丁两个不同类型的儒生形象,着重刻画了穷秀才徐鹏子追求功名而不得时的魇魔精神状态。作者对他想凭才学文章走上仕途而不得志的处境,寄予深切同情,对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丁全,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鸳鸯针》第2卷与第3卷中的时大来、宋连玉,与徐鹏子是同一类型的儒生,他们穷困、诚实、忠厚、有才学,受恩必报,又各自有不同性格,不同经历。第3卷中的卜亨与丁全一样,沽名钓誉,招摇撞骗,钻营贿赂,其表现手段、性格言谈又各不相同。
科举制下,都要走仕途道路,却有美丑、正邪之分,在塑造人物形象上做到了同中有异,反映了生活的多样复杂,人生的艰难曲折。
作者描写丁全、卜亨等人物的丑恶行为时,揭露科场黑暗,实是《儒林外史》的先河。
《鸳鸯针》与李渔的《无声戏》、《十二楼》相比,有相似的体制、结构、风格,可看出它们的共同的艺术风貌。与陈忱《水浒后传》、董说《西游补》、无名氏《后西游记》、东鲁古狂生《醉醒石》相比,可看出相一致的民族意识及遗民情调。
吴拱宸写《鸳鸯针》等小说,抱有救时济世目的,从作者在小说形象阐述的思想看,他开出的疗救社会的药方不外这样几点:主张朝廷破格用人,“强盗”也可以为国效力;主张恕道,以德报怨;守信用,讲诚实,反对损人利己等。这样的药方当然救治不了腐败的晚明社会和南明王朝,但是,比起视小说为“小道”、“诲淫”、“海盗”的道学家来毕竟头脑开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