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楚辞集校集释下》第1776页（4539字）

【集校】：

洪兴祖：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朱熹：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黄省曾、明繙宋本、朱多煃、汪瑗、毛晋、庄允益：同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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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释】：

王逸：苏，寤也。

言屈原自知爲谗佞所害，心中觉悟，然不可变，犹行忠，横立自持，不随俗人也。

洪兴祖：死而更生曰苏。《魏都赋》曰：非苏世而居正。

汪瑗：苏犹醒也，俗语亦谓之苏醒。

苏世独立，犹举世皆浊我独清，衆人皆醉我独醒之意。或曰，苏，疎也，谓与世相疎远也。

橘树之扶疎而不偏倚，有似乎君子之独立于世也。或曰，苏与疎或古通用，或声相近而讹也。

或曰，苏，取也，卽《离骚》“苏粪壤以充帏”之苏，谓不见取容于世而独立也。刘向《九歎·逢纷篇》曰：“吸精粹而吐氛浊兮，横邪世而不取容。”是也。其説亦通。

容更详之。横，如横逆之横，谓恶俗也。惟其无求，故难徙；惟其独立，故不流。

《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易》曰：“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又曰：“旁行而不流。”《记》曰：“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橘树似之矣，屈子有之矣。

呜呼!当战国之世，环天下皆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虽有聪明智巧之士，鲜不靡靡诡随而垂涎乎富贵者。屈子之生于其时，独廓然无求，不迁不流，确乎其不可拔而独立乎万物之上，岂非中流之砥柱也哉?泰山巖巖之气象，孟子不得擅于其时矣。

或曰，横古衡通用，平也。如水之平而不流也。

更详之。瑗按：此章承上独立不迁而言，上二句申言不迁，下二句申言独迁也。

陈第：凡与世移徙不免有求也。再生而变，亦谓之流也。

橘则不然。

陆时雍：苏，当作疎。

黄文焕：独立必曰苏世者死而再生，此性不改。橘可枯而复生于楚土，不可以移之淮北也。横而不流者，不随波流也。随流则奔，不随流则横砥，故曰横也。

原之矢死一也。

钱澄之：以此观世之逐逐干求者，心志沉溺，虽生犹死，惟此爲在世而苏者也。

苏世故独立沧海横流，犹堪爲砥柱也。

王夫之：苏，草也。言生于荏草之中，而贞干独立，不随草靡。喻君子杂处于浊世，而不随横逆以俱流。

林云铭：流而不直曰横。言採摘剥折后，复有萌芽，亦必如前之独立不惧，不肯变，蕩然随流爲不嘉之树，苟图免害也。

张诗：且能苏醒世俗之人，挺然独立，横逆加之亦不流也。

蒋骥：苏世，未详。

或曰：苏，不安也。则虽不安于世，而独立之志，不因横逆而流也。一説：苏世，谓能苏醒世人，《魏都赋》所谓苏世居政也。

屈复：苏，按《本草》注：舒畅。

横，横。言独立无求，举世之人，食其实而舒畅也。

圆者易流，此圆果虽纵横枝上而终不随流也。

奚禄诒：此二句顺应独立，分申上。

戴震：郑康成注《乐记》云：更息曰苏。

胡文英：苏，散也，不与世相合也。

流，从风而靡也。言虽枝干纵横，不至波靡也。

承上“曾枝剡棘”而颂之。

刘梦鹏：蘓，不安意。蘓世独立，谓不安流俗而卓尔独立也。横，独立貌。

此二句盖难徙无求而深赞之之辞。

陈本礼：苏，同疎。

旣已无求于外，自然与世自疎。独立者，孑然不羣。横而不流者，旁行之枝横生而不挠也。

胡濬源：言虽霜雪摧残，亦必独立不惧，以况己不肯随流苟免祸也。

王闿运：苏，犹竦也。再言不迁徙者，颂此讽彼也。

人材係国存，于死眷之焉。

俞樾：此苏字当训啎，寤、啎与苏声并相近，然寤世之义不可通，啎今忤字，啎世言与世俗相忤也。苏得训啎者，《荀子·议兵篇》：顺刃者生，苏刃者死。苏与顺对文，则苏者逆也，故爲啎矣。

沈德鸿：苏，牾也，牾卽今迕字。苏世，犹言迕世。

徐英：苏，舒适也，引申有逸意。

苏世，犹言逸世也。

逸世卽遗世，故遗世之民，谓之逸民。此屈原流放江南之日，自言其遗世而独立，不爲横流所动，所谓砥柱中流也。他篇于愁愤无聊中，时以隐遯自慰，亦此义也。王释横爲横立自持，诬罔甚矣。

闻一多：苏犹疏，远也。

《説文》：觵，重文作觥。

《后汉书·郭宪传》：“关中觥觥郭子横。”注曰：“觥觥，刚直之貌。”觥觵横同。流，移也(《考工记·弓人》注)。《中庸》：“君子和而不流。”

郭沫若：苏读爲疏，卽离世独立之意。

文怀沙：苏世，淸醒地在世界上。不流，不随流俗。

(《屈原集》注)

黄孝纡：古训“流度”爲横，义与不流相应。此借以形容独立神，不和世俗鬼混。

姜亮夫：苏世独立，苏世犹醒世，卽《渔父》所谓“衆人皆醉我独醒”之义。横而不流者，横读爲《孔子闲居》“以横于天下”之横，充也，言其醒世独立之怀，充塞而不随流也。此亦承上自所感于己身者而发：言其独立不迁之志，深固难徙，廓然宽大，而无所求。盖与世迁徙者，皆有求也；吾之志，举世莫得而倾之，无求于彼故也。

且举世皆昏醉，余独苏醒，而特然有以自立，其志充于天地，而不随从俗流。此四句仍从上不迁、壹志来。

马茂元：横，横。指特立独行的性格，与“流”爲对文。

流，水向下，叫做“流”。不流，不随波而逐流。

意指不因时俗的好尚而变更自己的意志。

沈祖緜：苏本作稣。

王逸注：苏，寤(。)也。《小尔雅·广言》：，觉也。郑玄云：更息曰苏。

(《史记·乐书》注引《礼记》注。)《一切经音义》卷一百《安乐集》上卷引《考声》云：稣，悟也。

《声类》：更生也。寤悟古通。

以稣作更生更息解，义亦顺。考高诱《吕氏春秋·孟春》、《淮南子·时则训》注并云：稣，生也。当从之。此与《离骚》苏粪壤之苏义异。

《离骚》之苏，当从王逸注及《广雅·释诂》一并作苏，取也。

苏雪林：本文字所言旣爲人而非树，则全文字皆爲此人德性的形容。这种德性是不肯随波逐流，与世浮沈，更不愿牺牲个性，投人所好，所以矫然独立，像横木梗乎水中不顺流而下。

胡念贻：苏当释爲向。

《荀子·议兵》：“苏刃者死”。杨倞注：“苏读爲傃。傃，向也。

”又《商君书·赏刑》：“万乘之国，不敢苏其兵中原。”言不敢以其兵向中原。苏世独立，写橘树向着世间挺然屹立，符合作品裏面所表现的橘树的精神。俞樾其説未确，不如杨倞读苏爲傃有据。王夫之横释作横逆。

但“横逆”是外来的，“不流”是属于本身的，这样解释“横而不流”，句子结构不统一。因此王夫之加上“不随”二字，已非诗句原意。

按：横是充满之意。《礼记·乐记》：“锺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郑玄注：“横，充也，谓气作充满也。”《礼记·孔子閑居》：“以横于天下”。郑玄注：“横，充也。”流是移的意思。

《管子·侈靡》：“乡殊俗，国异礼，则民不流矣。”尹知章注：“流，移也。”《尚书·禹贡》：“二百里流。”注：“流，移也。”移“贫贱不能移”的移，言不改变操。

杨胤宗：苏世，醒世也，有立懦廉顽之义。

横而不流，迺不随俗浮沉之义。子曰：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

其此之谓也。原以道自任，务蹑前贤之遗蹤，进则忘己以爲人；退则独善于隐，然邦之无道也，小人擅权，沧海横流，谁复坚其志，作中流砥柱耶?

陈子展：《章句》：苏，寤也。意爲觉寤，有醒觉之义。俞樾则释苏寤之寤爲牾，苏世犹言忤世，其説亦似可通。但细玩仍以醒觉之义爲长，姑从其朔。横，航渡也。

《方言》：方舟谓之。《广雅》：横，筏也。

横一字。

吴孟复：世，《离骚》：“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背规矩而改错。”世时俗。牾世，谓与背弃规矩、万变其情的小人相反。

独立，《老子·注》“独立者，无双匹”，按此似有“国士无双”之意。此喻能以济世而不随邪恶转移，承“层枝圆果”而申言之。

蒋天枢：苏世，意谓可使世觉悟秦人无可畏者。横，阑也。

《説文》：“横，阑木也。从木黄声。

”言如阑木之隔阻。不流，不与世之慴服于秦者合污。

自黔中郡反秦，秦人遂不能越江而南，故曰“横而不流”。

何剑熏：苏假爲牾，当训逆。

王逸训苏爲寤，寤亦可假爲牾。《左传·隐元年》：“庄公寤生，惊姜氏。”此寤假爲牾，当训逆。苏字亦有用作迕者。《商君书·赏刑篇》：“万乘之国不敢苏其兵于中原。”高亨《注》：“苏，逆也，此言万乘之国不敢抗拒王者之兵于中原也。”又《荀子·议兵篇》：“苏刃者死”苏亦逆也。下句横爲纵之对文，当训不顺。古人以纵爲顺，横爲不顺，《集韵》：“横，不顺理也”，是此意。《汉书·吴王濞传》：“吴王日益横”，亦是此意。

此处横字，亦与逆同意。

古有用横爲逆者。

《大戴记·卫将军文子篇》：“有道顺君，无道横命。”有道顺君，无道逆命。

流，当如《礼记·乐记》“乐胜则流”之流，谓漫无制。又《荀子·君子篇》：“贵贱有等，则令行而不流。”杨倞《注》：“流，邪侈也。”流字用此两训皆可。

(《楚辞新诂》)

金开诚：横，横絶，横断，当间阻截，与“流”相对。横而不流，横截中流而不随水漂流。

汤炳正：王逸注下句云：“横立自持，不随俗人也。”其义不明澈。《説文·木部》云：“横，阑木也。从木，黄声。

”是横非“纵横”之横，乃指立德矜持，深自閑束而言，故以“阑木”爲喻。下言“不流”，义正相贯。

此殆与《离骚》“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之“鞿羁”意义相近。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云：“独立之志，不因横逆而流也。”失之远矣。

(《楚辞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