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楚辞集校集释下》第1360页(4233字)
洪兴祖:此章言己佩服殊异,抗志高远,国无人知之者,徘徊江之上,歎小人在位,而君子遇害也。
朱熹:此篇多以余、吾并称,详其文意,余平而吾倨也。(《楚辞集注》)〇旧説取譬之详,皆衍説也。(《楚辞辩证》)
汪瑗:此篇言己行义之高洁,哀浊世而莫我知也。
欲将渡湘沅,入林之密,入山之深,宁甘愁苦以终穷,而终不能变心以从俗,故以《涉江》名之。盖谓将涉江而远去耳。末又援引古人以自,其词和,其气平,其文简而洁,无一语及壅君谗人之怨恨。其作于遭谗人之始,未放之先欤?与《惜诵》相表裏,皆一时之作。《惜诵》叙己事君之忠,已畧尽矣,特末二章言其欲隐之志,故此但决其隐之之志耳。旧説谓原旣被放,渡江之初之所作,恐非是。篇内曰“旦余将济乎江湘”,曰“余将董道而不豫”,曰“忽乎吾将行”,皆是自欲遁去之意。此时其志虽决,然欲去而尚未去,故重着此以自明也,故屡曰将也。将者,未然之词,但不能考其爲何年之作,然谓之曰“年旣老而不衰”,其在顷襄王之时欤?观此则屈子亦未尝縻恋于朝,忿怼不容也。
其所以惓惓不忘乎怀襄者,盖伤其信谗放己,使小人之日得,覩国家之将亡,故不能无责数君相,自明己志之词,此又天理人伦之至,而忠臣义士之不容自己焉者也,非过也。班固讥其露才扬己,强非其人,愁神苦思,乏大雅之明哲,竞乎危国群小之间。亦妄焉而已矣。
陆时雍:《涉江》,山水生愁,云物增慨,此便是后来诗赋之祖。
黄文焕:不衰不顾、比寿齐光,入手处説得豪气冲霄。哀南夷之莫知,乘鄂渚而反顾,不能不顾矣;哀吾生之无乐,重昬终穷,不能不衰矣。
结局处説得丧气入地。愁苦终穷,重昬终身,两终字萧飒之况,无可复鼓。又两曰固将,依然气不肯遽降,作此不甘不认之口角,文最深。
王夫之:涉江,自汉北而迁于湘沅,絶大江而南也。
此述被迁在道之事。山川幽峭,滩碛险远,触目兴怀:首言己志行之贞洁,谋国之远大,而不见知;次引义命以自安,而终之以君之不明,姦邪国,此虽欲强自宽抑而有所不能。
所怨者,非一己之困穷也。
林云铭:屈子初放涉江,气尚未沮,故开口自负,説得二十分壮。
先哀南夷不知用贤,取道时,徘徊顾望,犹以端直无伤自慰,似不知后面之穷苦者。迨涉历许多荒凉地面,忽转而自哀,方知见疏于君之后,不知改行从俗宜至于此。
再思古人忠贤者,往往未必见用。又以守道不恤竆达爲是,亦无用改悔也,还是幼好奇服,老而不衰口吻。
末以阴阳易位,欲去而远逝作结,正是不能去又忍去念头爲此无聊之语耳。按:原之放江南,虽曰东迁,却是由东而至南,如郢都爲荆州,而鄂渚爲武昌,则在郢之东矣,《哀郢》所谓遵江夏卽此也。
湘江在长沙,乃过岳州洞庭而东行,《哀郢》所谓上洞庭而下江卽此也。从此上沅,发枉陼,宿辰阳,入漵浦,皆在辰州,则至南耳。
故《哀郢》又有淼南渡句。仲春而放,其曰欸秋冬之绪风,以余寒尚未尽,绪者,余也。
山高蔽日,故又有雪。总是一事,不可以字句爲疑。
蒋骥:《涉江》、《哀郢》,皆顷襄时放于江南所作。然《哀郢》发郢而至陵阳,皆自西徂东。
《涉江》从鄂渚入溆浦,乃自东北往西南,当在旣放陵阳之后,旧解合之矣。其命意浩然一往,与《哀郢》之呜咽徘徊,欲行又止,亦絶不相侔。
盖彼迫于严谴而有去国之悲,此激于愤怀而有絶人之志,所由来者异也。抑《惜往日》云:愿陈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或者九年不复之后,复以陈辞撄怒,而再谪辰阳,故其词弥激欤。篇中曰将济,曰将行,又曰将愁苦而终穷,将重昏而终身,盖未行时所作也。
屈复:忽乎将行,葢旣至放地所作也。
奚禄诒:此篇赋而比也。
胡文英:《涉江篇》,由今湖北至湖南途中所作,若后人述征纪行之作也。按,屈子由今之武昌府啓行,将济临湘县江,故曰将济江湘。不忘郢都,登武昌高处,以望荆州府,则爲反顾矣,故曰乘鄂渚而反顾。由武昌之通山县、崇阳县、通城县至岳州府之临湘县渡江,至方台山,舍车就舟,故曰邸车方林。由方林乘舟沂沅江而上,故曰乘舲上沅。经过常德府城南枉山陼,故曰朝发枉陼。
由枉陼穷沅水而上,卽爲辰州府城西南,故曰夕宿辰阳。由城西南入溆浦县溪河,故曰入溆浦、余儃佪。
然玩末句“忽乎吾将行”,则溆浦仍属过径也。
旧説错乱,今爲参以现在郡县之名,庶观者了然焉。
陈本礼:三闾无辜被放南夷,可谓寃之极矣。在他人,开首必先发出许多牢骚郁邑不平语,此偏写得奇奇怪怪,令人莫测其立言之妙,葢由其才之高,识之大,志行之洁,故出笔者无烟火气。
沈德鸿:此篇爲屈原在怀王时南徙所作。曰“欸秋冬之绪风”,是其时;曰“乘鄂渚”,曰“上沅”,曰“朝发枉陼,夕宿辰阳”,皆其地。其后二三年,原又被召回。
游国恩:《涉江》是顷襄王二十一年以后,屈原溯江而上,入于湖、湘时作。从篇中的地名和时令看来,它是紧接着《哀郢》而来的。例如《哀郢》説:“背夏浦而西思”。《涉江》于将济江、湘时则説:“乘鄂渚而反顾”。夏浦卽今汉口,鄂渚卽今武昌。
《哀郢》沿江而下,《涉江》溯江而上,都必须经过夏浦、鄂渚。又如《哀郢》以仲春东迁,《涉江》则欸秋冬的绪风,这也是紧相衔接的。但屈原入湖之后,更上沅水,至辰阳,入溆浦,已是山穷水尽,不能再走了。试看他写道:“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这或者就是屈原再放的最终目的地罢,所以他接着又説:“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他处在这种环境,还是这样地顽强到底。这就越显得诗人的伟大——本来诗人就想要“与天地比寿,与日月齐光”的!(《楚辞论文集·屈原作品介绍》)
郭沫若:《涉江》之作殆与《离骚》相去不远。屈原在长期窜逐中,南下湘沅流域应不止一次。
余昔以《涉江》作于《哀郢》之后,今知其非是。
文怀沙:本篇大概是写在《哀郢》篇之后,亦卽写于屈原仓促间离开了陵阳,开始了另一次流亡的那段时间。
他这次的目的地是江南。篇中提到鄂渚以次的地名,可能是预想的话。篇中流露着无限的去国之悲。正由于诗人热烈地眷爱着祖国,因而他在篇末忍不住对于当时的统治者发出了一串无比怨恨的咀咒。
(《屈原九章今绎》)
姜亮夫:此章言自陵阳渡江而入洞庭,过枉陼辰阳入溆浦而止焉。盖纪其行也。发轫爲济江,故题曰《涉江》也。
此盖放于江南时所作,作于哀郢自故都东窜而后。盖复自陵阳遡江而西,往来于江南之时也。文义皆极明白,路径尤爲明晰。
惟错譌字,较《九章》各篇爲最多。盖不易辏理者矣!涉江,按涉江一词,吴楚之间,多传伍员故事,何当类此。《九章》有《涉江篇》则原所自作,乃诗篇,而非歌曲也,他书无可徵。《古诗十九首》有“涉江采芙蓉”一首,乃涉江后不得归故乡,忧伤终老之意,虽汉人之言,其亦有所继承者欤?(《重订屈原赋校注》)
马茂元:本篇是屈原晚年的作品。首句“年旣老”可证。篇中叙写渡江而南,浮沅水西上,独处深山的景,故以“涉江”名篇。
刘永济:此篇主要在追敍南行所经途径,以及到达辰沅迁所后之心。(《屈赋音注详解》)
苏雪林:所谓江,卽长江,亦卽大江。楚之立国原在长江流域,故屈赋言江之处甚多。
姜氏説《涉江》是顷襄王朝,屈原再放江南所作是对的,説作于《哀郢》之后,便错了。又如説《涉江》作于原自陵阳渡江而入洞庭,更错了。篇中丝毫不见“陵阳”二字,如何可以附会?总之,《涉江》是顷襄十三年,屈原被再放(初放是汉北)于湘西所作。
“江南”二字,範围甚广,湘西也包括在内,见我所着《屈原评传》第二章。
胡念贻:《涉江》爲屈原被流放到沅湘之间时纪述征程和抒写怨愤之作,篇中“旦余济乎江湘”句表明了题意。
又:《涉江》是屈原晚年之作,写作时间当在《哀郢》后。这首诗的特色是其中有一大段纪行文字,描写了沅水流域的山川景物,成爲我国最早的一首卓越的纪行诗,“模山水则循声而得貌”,对后世同类诗歌的创作发生了影响。
这首诗的基本思想和《离骚》有很多相同之处,都怨恨楚国的政治黑暗、美恶不分。但《涉江》的写作,和《离骚》在时间上已相隔若干年,诗人閲历更深,了解到“忠不必用,贤不必以”是“与前世而皆然”,批判更激烈。
诗人处在深山穷谷之中,决计坚持理想,準备“重昏而终身”。
杨胤宗:《涉江》者,屈子继《招魂》之作也。迺顷襄九年以后事。《招魂》云:献岁发春兮,汩吾南征。又曰:路贯庐江兮左长薄(长薄,地名)。按《汉书·地理志》:庐江出陵阳南,北入江。是知《招魂》南征云云,乃指首发陵阳也。至若旦余济乎江湘者,迺由鄂渚入溆浦也。意者,抑屈子九载逐荒,不复召还,至是重遭姦人迫害,故远涉江湘,而南就迁所也耶?
吴孟复:蒋骥所见甚是。
但他未能考出屈原“上沅”的原因,故仍未得解。愚谓屈原之“上沅”乃寻庄。由于庄入滇,秦又占黔中,道路阻絶,乃不得不“独处山中”。
屈原虽从军未遂,但这种精神确是“老而不衰”,洵足与天地并寿,日月齐光。屈赋中使用这样的词句,也只此一篇,可以想见屈原写作时的激动心情。秦占黔中在顷襄王二十二年,这篇当爲是年冬之作。
蒋天枢:《涉江》叙己由汉北南行,涉江、溯沅,以至楚黔中郡事。并微露南行之有所爲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