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吐蕃

出处:按学科分类—政治、法律 民族出版社《中国历代民族法律典籍》第272页(19480字)

(贞观十四年十月)闰月……丙辰,吐蕃遣使献黄金器千斤以求婚。

……

十五年春正月丁卯,吐蕃遣其国相禄东赞来逆女。丁丑,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送文成公主归吐蕃。

(《旧唐书卷三·本纪第三·太宗下》,第52页)

(咸通元年)四月癸卯,吐蕃陷龟兹拨换城。废安西四镇。……辛亥,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以伐吐蕃。……

闰月……甲寅,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以伐吐蕃。……

(《新唐书卷三·本纪第三·高宗》,第68页-69页)

贞元初,吐蕃劫盟,召诸道兵十七万戍边。关中为吐蕃蹂躏者二十年矣,北至河曲,人户无几,诸道戍兵月给粟十七万斛,皆籴于关中。……

(《新唐书卷五十三·志第四十三·食货三》,第1374页)

西川承蛮寇剽虏之后,郭钊抚理无术,人不聊生。德裕乃复葺关防,缮完兵守。又遣人入南诏,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余人,复归成都。五年九月,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请以城降。其州南界江阳,岷山连岭而西,不知其极;北望陇山,积雪如玉;东望成都,若在井底。一面孤峰,三面临江,是西蜀控吐蕃之要地。至德后,河、陇陷蕃,唯此州尚存。吐蕃利险要,将妇人嫁于此州阍者。二十年后,妇人生二子成长。及蕃兵攻城,二子内应,其州遂陷。吐蕃得之,号曰“无忧城”。贞元中,韦皋镇蜀,经略西山八国,万计取之不获,至是悉怛谋遣人送款。德裕疑其诈,遣人送锦袍金带与之,托云候取进止,悉怛谋乃尽率郡人归成都。德裕乃发兵镇守,因陈出攻之利害。时僧孺沮议,言新与吐蕃结盟,不宜败约,语在《僧孺传》。乃诏德裕却送悉怛谋一部之人还维州,赞普得之,皆加虐刑。德裕六年复修邛峡关,移嶲州于台登城以扞蛮。

(《旧唐书卷一百七十四·列传第一百二十四·李德裕》,第4519页)

郭元振,魏州贵乡人。……则天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时吐蕃请和,乃授元振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吐蕃大将论钦陵请去四镇兵,分十姓之地,朝廷使元振因察其事宜。元振还,上疏曰:

臣闻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国家难消息者,唯吐蕃与默啜耳。今吐蕃请和,默啜受命,是将大利于中国也。若图之不审,则害必随之。今钦陵欲分裂十姓,去四镇兵,此诚动静之机,不可轻举措也。今若直塞其善意,恐边患之起,必甚于前,若以镇不可拔,兵不可抽,则宜为计以缓之,藉事以诱之,使彼和望未绝,则其恶意亦不得顿生。……

且四镇之患远,甘、凉之患近,取舍之计,实宜深图。今国之外患者,十姓、四镇是也;内患者,甘、凉、瓜、肃是也。关、陇之人,久事屯戍,向三十年,力用竭矣。脱甘、凉有不虞,岂堪广调发耶?夫善为国者,当先料内以敌外,不贪外以害内,然后夷夏晏安,昇平可保。如钦陵云“四镇诸部接界,惧汉侵窃,故有是请”,此则吐蕃所要者。然青海、吐浑密迩兰、鄯,比为汉患,实在兹辈,斯亦国家之要者。

今宜报钦陵云:“国家非吝四镇,本置此以扼蕃国之要,分蕃国之力,使不得并兵东侵。今委之于蕃,力强易为东扰。必实无东侵意,则还汉吐浑诸部及青海故地,即俟斤部落亦还吐蕃。”如此,则足塞钦陵之口,而事未全绝也。如钦陵小有乖,则曲在彼矣。又西边诸国,款附岁久,论其情义,岂可与吐蕃同日而言。今未知其利害,未审其情实,遥有分裂,亦恐伤彼诸国之意,非制驭之长算也。

则天从之。

又上言曰:“臣揣吐蕃百姓倦徭戍久矣,咸愿早和。其大将论钦陵欲分四镇境,统兵专制,故不欲归款。若国家每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命,则彼蕃之人怨钦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广举丑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必可使其上下俱怀情阻。”则天甚然之。自是数年间,吐蕃君臣果相猜贰,因诛大将论钦陵。其弟赞婆及兄子莽布支并来降,则天仍令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骑以接之。后吐蕃将麴莽布支率兵入寇,凉州都督唐休璟勒兵破之。元振参预其谋,以功拜主客郎中。

大足元年,迁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先是,凉州封界南北不过四百余里,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频岁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元振始于南境破口置和戎城,北界碛中置白亭军,控其要路,乃拓州境一千五百里,自是寇虏不复更至城下。元振又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其水陆之利。旧凉州粟斛售至数千,及汉通收率之后,数年丰稔,乃至一匹绢粟数十斛,积军粮支数十年。元振风神伟壮,而善于抚御,在凉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被野,路不拾遗。

(《旧唐书卷九十七·列传第四十七·郭元振》,第3042页-3044页)

贞观八年,其赞普弃宗弄赞始遣使朝贡。弄赞弱冠嗣位,性骁武,多英略,其邻国羊同及诸羌并宾伏之。太宗遣行人冯德遐往抚慰之。见德遐,大悦。闻突厥及吐谷浑皆尚公主,乃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许。使者既返,言于弄赞曰:“初至大国,待我甚厚,许嫁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有相离间,由是礼薄,遂不许嫁。”弄赞遂与羊同连,发兵以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其国人畜并为吐蕃所掠。于是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顿于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又谓其属曰:“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遂进攻松州。……弄赞大惧,引兵而退,遣使谢罪。因复请婚,太宗许之。弄赞乃遣其相禄东赞致礼,献金五千两,自余宝玩数百事。

贞观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弄赞率其部兵次柏海,亲迎于河源。见道宗,执子婿之礼甚恭。既而叹大国服饰礼仪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及与公主归国,谓所亲曰:“我父祖未有通婚上国者,今我得尚大唐公主,为幸实多。当为公主筑一城,以夸示后代。”遂筑城邑,立栋宇以居处焉。公主恶其人赭面,弄赞令国中权且罢之,自亦释毡裘,袭纨绮,渐慕华风。仍遣酋豪子弟,请入国学以习《》、《书》。又请中国识文之人典其表疏。

……

高宗嗣位,授弄赞为驸都尉,封西海郡王,赐物二千段。弄赞因致书于司徒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勒兵以赴国除讨。”并献金银珠宝十五种,请置太宗灵座之前。高宗嘉之,进封为宾王,赐杂彩三千段。因请蚕种及造酒、碾、硙、纸、墨之匠,并许焉。乃刊石像其形,列昭陵玄阙之下。

永徽元年,弄赞卒。高宗为之举哀,遣右武候将军鲜于臣济持节赍玺书吊祭。弄赞子早死,其孙继立,复号赞普,时年幼,国事皆委禄东赞。禄东姓蒆氏,虽不识文记,而性明毅严重,讲兵训师,雅有节制,吐蕃之并诸羌,雄霸本土,多其谋也。初,太宗既许降文成公主,赞普使禄东赞来迎,召见顾问,进对合旨,太宗礼之,有异诸蕃,乃拜禄东赞为右卫大将军,又以琅邪长公主外孙女段氏妻之。禄东赞辞曰:“臣本国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安敢辄娶。”太宗嘉之,欲抚以厚恩,虽奇其答而不遂其请。……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吐蕃上》,第5220页-5223页)

久视元年,吐蕃又遣其将麹莽布支寇凉州,围逼昌松县。陇右诸军州大使唐休璟与莽布支战于洪源谷,斩其副将二人,获首二千五百级。长安二年,赞普率众万余人寇悉州,都督陈大慈与贼凡四战,皆破之,斩首千余级。于是吐蕃遣使论弥萨等入朝请求和,则天宴之于麟德殿,奏百戏于殿庭。论弥萨曰:“臣生于边荒,由来不识中国音乐,乞放臣亲观。”则天许之。于是论弥萨等相视笑忭拜谢曰:“臣自归投圣朝,前后礼数优渥,又得亲观奇乐,一生所未见。自顾微琐,何以仰答天恩,区区褊心,唯愿大家万岁。”明年,又遣使献马千匹、金二千两以求婚,则天许之。

时吐蕃南境属国泥婆罗门等皆叛,赞普自往讨之,卒于军中。诸子争立,久之,国人立器弩悉弄之子弃隶蹜赞为赞普,时年七岁。中宗神元年,吐蕃使来告丧,中宗为之举哀,废朝一日。俄而赞普之祖母遣其大臣悉薰然来献方物,为其孙请婚,中宗以所养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许嫁之。自是频岁贡献。景龙三年十一月,又遣其大臣尚赞吐等来迎女,中宗宴之于苑内球场,命驸马都尉杨慎交与吐蕃使打球,中宗率侍臣观之。四年正月,制曰:

圣人布化,用百姓为心;王者垂仁,以八荒无外。故能光宅遐迩,裁成品物。由是隆周理历,恢柔远之图;强汉乘时,建和亲之议。斯盖宇长策,经邦茂范。朕受命上灵,克纂洪业,庶几前烈,永致和平。睠彼吐蕃,僻在西服,皇运之始,早申朝贡。太宗文武圣皇帝德侔覆载,情深亿兆,思偃兵甲,遂通姻好,数十年间,一方清净。自文成公主化往其国,因多变革。我之边隅,亟兴师旅,彼之蕃落,颇闻雕弊。顷者赞普及祖母可敦、酋长等,屡披诚款,积有岁时,思托旧亲,请崇新好。金城公主,朕之少女,岂不钟念,但为人父母,志息黎元,若允乃诚祈,更敦和好,则边土宁晏,兵役服息。遂割深慈,为国大计,筑兹外馆,聿膺嘉礼,降彼吐蕃赞普,即以今月进发,朕亲自送于郊外。

……其月,帝幸始平县以送公主,设帐殿于百顷泊侧,引王公宰相及吐蕃使入宴,中坐酒阑,命吐蕃使进前,谕以公主孩幼,割慈远嫁之旨,上悲泣歔欷久之。因命从臣赋诗饯别,曲赦始平县大辟罪已下,百姓给复一年,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又改其地为凤池乡怆别里。公主既至吐蕃,别筑一城以居之。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吐蕃上》,第5226页-5228页)

(开元)十七年,朔方大总管信安王祎又率兵赴陇右,拔其石堡城,斩首四百余级,生擒二百余口,遂于石堡城置振武军,仍献其俘囚于太庙。于是吐蕃频遣使请和,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面陈通和之便。上曰:“吐蕃赞普往年尝与朕书,悖慢无礼,朕意欲讨之,何得和也!”惟明曰:“开元之初,赞普幼稚,岂能如此。必是在边军将务邀一时之功,伪作此书,激怒陛下。两国既斗,兴师动众,因利乘便,公行隐盗,伪作功状,以希勋爵,所损钜万,何益国家!今河西、陇右,百姓疲竭,事皆由此。若陛下遣使往视金城公主,因与赞普面约通和,令其稽颡称臣,永息边境,此永代安人之道也。”上然其言,因令惟明及内侍张元方充使往问吐蕃。惟明、元方等至吐蕃,既见赞普及公主,具宣上意。赞普等欣然请和,尽出贞观以来前后敕书以示惟明等,令其重臣名悉猎随惟明等入朝,上表曰:

外甥是先皇帝舅宿亲,又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为一家,天下百姓,普皆安乐。中间为张玄表、李知古等东西两处先动兵马,侵抄吐蕃,边将所以互相征讨,迄至今日,遂成衅隙。外甥以先代文成公主、今金城公主之故,深识尊卑,岂敢失礼!又缘年小,枉被边将谗抅斗乱,令舅致怪。伏乞垂察追留,死将万足。前数度使人入朝,皆被边将不许,所以不敢自奏。去冬公主遣使人娄众失若将状专往,蒙降使看公主来,外甥不胜喜荷。谨遣论名悉猎及副使押衙将军浪些纥夜悉猎入朝,奏取进止。两国事意,悉猎所知。外甥蕃中已处分边将,不许抄掠,若有汉人来投,便令却送。伏望皇帝舅远察赤心,许依旧好,长令百姓快乐。如蒙圣恩,千年万岁,外甥终不敢先违盟誓。谨奉金胡瓶一、金盘一、金碗一、马脑杯一、零羊衫段一,谨充微国之礼。

金城公主又别进金鹅盘盏杂器物等。十八年十月,名悉猎等至京师,上御宣政殿,列羽林仗以见之。悉猎颇晓书记,先曾迎金城公主至长安,当时朝廷皆称其才辩。及是上引入内宴,与语,甚礼之。赐紫袍金带及袋,并时服、缯彩、银盘、胡瓶,仍于别馆供拟甚厚。悉猎受袍带器物而却进鱼袋,辞曰:“本国无此章服,不敢当殊异之赏。”上嘉而许之。诏御史大夫崔琳充使报聘。仍于赤岭各竖分界之碑,约以更不相侵。

时吐蕃使奏云:“公主请《毛诗》、《礼记》、《左传》、《文选》各一部。”制令秘书省写与之。正字于休烈上疏请曰:

臣闻戎狄,国之寇也;经籍,国之典也。戎之生心,不可以无备;典有恒制,不可以假人。《传》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所以格其非心,在乎有备无患。昔东平王入朝求《史记》、诸子,汉帝不与。盖以《史记》多兵谋,诸子杂诡术。夫以东平,汉之懿戚,尚不欲示征战之书,今西戎,国之寇雠,岂可贻经典之事!且臣闻吐蕃之性,剽悍果决,敏情持锐,善学不回。若达于书,必能知战。深于《诗》,则知武夫有师干之试;深于《礼》,则知月令有兴废之兵;深于《传》,则知用师多诡诈之计;深于《文》,则知往来有书檄之制。何异借寇兵而资盗粮也!臣闻鲁秉周礼,齐不加兵;吴获乘车,楚疲奔命。一以守典存国,一以丧法危邦,可取鉴也。且公主下嫁从人,远适异国,合慕夷礼,返求良书,愚臣料之,恐非公主本意也。虑有奔北之类,劝教于中。若陛下虑失蕃情,以备国信,必不得已,请去《春秋》。当周德既衰,诸侯强盛,礼乐自出,战伐交兴,情伪于是乎生,变诈于是乎起,则有以臣召君之事,取威定霸之名。若与此书,国之患也。《传》曰:“于奚请曲县鞶缨,仲尼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假人。’”狄固贪婪,贵货易土,正可锡之锦绮,厚以玉帛,何必率从其求,以资其智!臣忝叨列位,职刊秘籍,实痛经典,弃在戎夷。昧死上闻,惟陛下深察。

疏奏不省。二十一年,又制工部尚书李皓往聘吐蕃。每唐使入境,所在盛陈甲兵及骑马,以矜其精锐。二十二年,遣将军李佺于赤岭与吐蕃分界立碑。二十四年正月,吐蕃遣使贡方物金银器玩数百事,皆形制奇异。上令列于提象门外,以示百僚。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吐蕃上》,第5230页-5233页)

肃宗元年建寅月甲辰,吐蕃遣使来朝请和,敕宰相郭子仪、萧华、裴遵庆等于中书设宴。将诣光宇寺为盟誓,使者云:蕃法盟誓,取三牲血歃之,无向佛寺之事,请明日须于鸿胪寺歃血,以申蕃戎之礼。从之。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吐蕃上》,第5236页-5237页)

建中元年四月,韦伦至。自大历中聘使前后数辈,皆留之不遣。俘获其人,必遣中官部统徙江、岭,因缘求财及给养之费,不胜其弊。去年冬,吐蕃大兴师以三道来侵,会德宗初即位;以德绥四方,征其俘囚五百余人,各给衣一袭,使伦统还其国,与之约和,敕边将无得侵伐。吐蕃始闻归其人,不之信,及蕃俘入境,部落皆畏威怀惠。其赞普乞立赞谓伦曰:“不知是来也,而有三恨,奈何?”伦曰:“未达所谓。”乞立赞曰:“不知大国之丧,而吊不及哀,一也。不知山陵之期,而赙不成礼。二也。不知皇帝舅圣明继立,已发众军三道连衡。今灵武之师,闻命辄已;而山南之师已入扶、文,蜀师已趋灌口,追且不及,是三恨也。”乃发使奉贽,不二旬而复命。蜀帅上所获戎俘,有司请准旧事颁为徒隶,上曰:“要约着矣,言庸二乎?”乃各给缣二匹、衣一袭而归之。五月,以韦伦为太常卿,复使吐蕃。其冬,遣宰相论钦明思等五十五人随伦至,且献方物。吐蕃见伦再至,甚欢。既就馆,声乐以娱之,留九日而还,兼遣其渠帅报命。

二年十二月,入蕃使判官常鲁与吐蕃使论悉诺罗等至自蕃中。初,鲁与其使崔汉衡至列馆,赞普令止之,先命取国信敕。既而使谓汉衡曰:“来敕云:‘所贡献物,并领讫;今赐外甥少信物,至领取。’我大蕃与唐舅甥国耳,何得以臣礼见处?又所欲定界,云州之西,请以贺兰山为界。其盟约,请依景龙二年敕书云:‘唐使到彼,外甥先与盟誓;蕃使到此,阿舅亦亲与盟。’”乃邀汉衡遣使奏定。鲁使还奏焉,为改敕书,以“贡献”为“进”,以“赐”为“寄”,以“领取”为“领之”。且谓曰:“前相杨炎不循故事,致此误尔。”其定界盟,并从之。

三年四月,放先没蕃将士僧尼等八百人归还,报归蕃俘也。九月,和蕃使、殿中少监、兼御史中丞崔汉衡与蕃使区类赞至。时吐蕃大相尚结息忍而好杀,以尝覆败于剑南,思刷其耻,不肯约和。其次相尚结赞有材略,因言于赞普,请定界明约,以息边人。赞普然之,竟以结赞代结息为大相,终约和好,期以十月十五日会盟于境上。以崔汉衡为鸿胪卿,以都官员外郎樊泽兼御史中丞、充入蕃计会使。初,汉衡与吐蕃约定月日盟誓,汉衡到,商量未决,已过其期,遂命泽诣结赞复定盟会期,且告遣陇右节度使张镒与之同盟,泽至故原州,与结赞相见,以来年正月十五日会盟于清水西。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下·吐蕃下》,第5245页-5246页)

四年正月,诏张镒与尚结赞盟于清水。将盟,镒与结赞约,各以二千人赴坛所,执兵者半之,列于坛外二百步,散从者半之,分立坛下。镒与宾佐齐映、齐抗及会盟官崔汉衡、樊泽、常鲁、于頔人皆朝服;结赞与其本国将相论悉颊藏、论臧热、论利陀、斯官者、论力徐等亦七人,俱升坛为盟。初约汉以牛,蕃以马,镒耻与之盟,将杀其礼,乃谓结赞曰:“汉非牛不田,蕃非马不行,今请以羊、豕、犬三物代之。”结赞许诺。塞外无豕,结赞请出羝羊,镒出犬及羊,乃于坛北刑之,杂血二器而歃盟。文曰:

唐有天下,恢奄禹迹,舟车所至,莫不率俾。以累圣重光,历年惟永,彰王者之丕业,被四海之声教。与吐蕃赞普,代为婚姻,固结邻好,安危同体,甥舅之国,将二百年。其间或因小忿,弃惠为雠,封疆骚然,靡有宁岁。皇帝践祚,愍兹黎元,俾释俘隶,以归蕃落。蕃国展礼,同兹叶和,行人往复,累布成命。是必诈谋不起,兵车不用矣。彼犹以两国之要,求之永久,古有结盟,今请用之。国家务息边人,外其故地,弃利蹈义,坚盟从约。今国家所守界:泾州西至弹筝峡西口,陇州西至清水县,凤州西至同谷县,暨剑南西山大渡河东,为汉界。蕃国守镇在兰、渭、原、会,西至临洮,东至成州,抵剑南西界磨些诸蛮,大渡水西南,为蕃界。其兵马镇守之处,州县见有居人,彼此两边见属汉诸蛮,以今所分见住处,依前为定。其黄河以北,从故新泉军,直北至大碛,直南至贺兰山骆驼岭为界,中间悉为闲田。盟文有所不载者,蕃有兵马处蕃守,汉有兵马处汉守,并依见守,不得侵越。其先未有兵马处,不得新置,并筑城堡耕种。今二国将相受辞而会,齐戒将事,告天地山川之神,惟神照临,无得愆坠。其盟文藏于宗庙,副在有司,二国之成,其永保之。

结赞亦出盟文,不加于坎,但埋牲而已。盟毕,结赞请镒就坛之西南隅佛幄中焚香为誓。誓毕,复升坛饮酒。献酬之礼,各用其物,以将厚意而归。

二月,命崔汉衡持节答蕃,遣区颊赞等归。上初令宰相、尚书与蕃相区颊赞盟于丰邑里坛所。将盟,以清水之会疆场不定,遂罢。因留颊赞未遣,复令汉衡使于赞普。六月,答蕃使判官于頔使论颊没藏等至自青海。七月,以礼部尚书李揆加御史大夫,为入蕃会盟使。又命宰相李忠臣、卢杞、关播、右仆射崔宁、工部尚书乔琳、御史大夫于颀、太府卿张献恭、司农卿段秀实、少府监李昌夔、京兆尹王翃、左金吾卫将军浑等与区颊赞等会盟于坛所。初,于頔至蕃中,与尚结赞约:“疆场既定,请归其使。”从之。以丰邑坊盟坛在京城之内非便,请卜坛于京城之西。其礼如清水之仪。先盟二日,命有司告太庙,监官致斋。三日,朝服升坛,关播跪读盟文。盟毕,宴赐而遣之。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下·吐蕃下》,第5247页-5248页)

(元和)十四年正月,敕曰:“朕临御万邦,推布诚信。西戎纳款,积有岁时,中或亏违,亦尝苞贷。我有殊德,宁不是思,重译贡珍,道途相继,申恩示礼,曾无阙焉。昨者蕃使奉章,又至京辇,将君长之命,陈和好之诚。临轩召见,馆气加厚,复以信币,谕之简书。亦既言旋,才及近甸,遽闻蚁聚,来犯封陲,河曲之间,颇为暴扰。背惠弃约,斯谓无名,公议物情,咸请诛绝。朕深惟德化之未被,岂虑夷俗不之宾,其国失信,其使何罪!释其维系以遂性,示之弘覆以忘怀。予衷苟孚,庶使知感。其蕃使论矩立藏等并后般来使,并宜放归本国。仍委凤翔节度使以此意晓喻。”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下·吐蕃下》,第5262页)

长庆元年六月,犯青塞堡,以我与回纥和亲故也。盐州刺史李文悦发兵进击之。九月,吐蕃遣使请盟,上许之。宰相欲重其事,请告太庙,太常礼院奏曰:“谨按肃宗、代宗故事,与吐蕃会盟,并不告庙。唯德宗建中末,与吐蕃会盟于延平门,欲重其诚信,特令告庙。至贞元三年,会于平凉,亦无告庙之文。伏以事出一时,又非经制,求之典礼,亦无其文。今谨参详,恐不合告。”从之。乃命大理卿、兼御史大夫刘元鼎充西蕃盟会使,以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刘师老为副,尚舍奉御、兼监察御史李武、京兆府奉先县丞兼监察御史李公度为判官。十月十日,与吐蕃使盟,宰臣及右仆射、六曹尚书、中执法、太常、司农卿、京兆尹、金吾大将军皆预焉。其词曰:

维唐承天,抚有八纮,声教所臻,靡不来廷。兢业齐栗,惧其陨颠,缵武绍文,叠庆重光,克彰浚哲,罔忝洪绪,十有二叶,二百有四载。则我太祖,权明号而建不拔,铺鸿名而垂永久。类上帝以答嘉应,享皇灵以酬景福,曷有怠已?越岁在癸丑冬十月癸酉,文武孝德皇帝诏丞相臣植、臣播、臣元颖等,与大将和蕃使礼部尚书论讷罗论等,会盟于京师,坛于城之西郊,坎于坛北。凡读誓、刑牲、加书、复壤、陟降、周旋之礼,动无违者,盖所以偃兵息人,崇姻继好,懋建远略,规恢长利故也。

原夫昊穹上临,黄祗下载,茫茫蠢蠢之类,必资官司,为厥宰臣,苟无统纪,则相灭绝。中夏见管,维唐是君;西裔一方,大蕃为主。自今而后,屏去兵革,宿忿旧恶,廓焉消除,追崇舅甥,曩昔结援。边堠撤警,戍烽韬烟,患难相恤,暴掠不作,亭障瓯脱,绝其交侵。襟带要害,谨守如故,彼无此诈,此无彼虞。呜呼!爱人为仁,保境为信,畏天为智,是神为礼,有一不至,抅灾于躬。塞山崇崇,河水汤汤,日吉辰良,奠其两疆,西为大蕃,东实巨唐。大臣执简,播告秋方。

大蕃赞普及宰相钵阐布、尚绮心儿等,先寄盟文要节云:“蕃、汉两邦,各守见管本界,彼此不得征,不得讨,不得相为寇雠,不得侵谋境上。若有所疑,或要捉生问事,便给衣粮放还。”今并依从,更无添改。

预盟之官十七人,皆列名焉。其刘元鼎等与论讷罗同赴吐蕃本国就盟,仍敕元鼎到彼,令宰相已下各于盟文后自书名。……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下·吐蕃下》,第5263页-5265页)

其后有君长曰瘕悉董摩,董摩生佗土度,佗土生揭利失若,揭利生勃弄若,勃弄生讵素若,讵素生论赞索,论赞生弃宗弄赞,亦名弃苏农,亦号弗夜氏。……

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谷浑并得尚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我厚,几得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有以间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勒兵二十万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谓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深入。”……

初东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至是弄赞始惧,引而去,以使者来谢罪,固请昏,许之。遣大论薛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它宝称是,以为聘。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诏江夏王道宗持节护送,筑馆河源王之国。弄赞率兵次柏海亲迎,见道宗,执婿礼恭甚,见中国服饰之美,缩缩愧沮。归国,自以其先未有昏帝女者,乃为公主筑一城以夸后世,遂立宫室以居。公主恶国人赭面,弄赞下令国中禁之。自褫毡罽,袭纨绡,为华风。遣诸豪子弟入国学,习《诗》、《书》。又请儒者典书疏。

帝伐辽还,使禄东赞上书曰:“陛下平定四方,日月所照,并臣治之。高丽恃远,弗率于礼,天子自将度辽,隳城陷阵,指日凯旋,虽雁飞于天,无是之速。夫鹅犹雁也,臣谨冶黄金为鹅以献。”其高七尺,中实酒三斛。二十二年,右卫率府长史王玄策使西域,为中天竺所钞,弄赞发精兵从玄策讨破之,来献俘。

高宗即位,擢驸马都尉、西海郡王。弄赞以书诒长孙无忌曰:“天子初即位,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并献金十五种以荐昭陵。进封賨王,赐饷蕃渥。又请蚕种、酒人与碾硙等诸工,诏许。永徽初,死,遣使者吊祠。无子,立其孙,幼不事,故禄东赞相其国。

显庆三年,献金盎、金颇罗等,复请昏。……会禄东赞死。

东赞不知书而性明毅,用兵有节制,吐蕃倚之,遂为强国。始入朝,占对合旨,太宗擢拜右卫大将军,以琅邪公主外孙妻之。禄东赞自言:“先臣为聘妇,不敢奉诏。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敢辞!”帝异其言,然欲怀以恩,不听也。有子曰钦陵、曰赞婆、曰悉多于、曰勃论。禄东赞死,而兄弟并当国。自是岁入边,尽破有诸羌羁縻十二州。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吐蕃上》,第6073页-6075页)

咸亨元年,入残羁縻十八州,率于阗取龟兹拨换城,于是安西四镇并废。……

吐蕃遣大臣仲琮入朝。仲琮少游太学,颇知书。帝召见问曰:“赞普孰与其祖贤?”对曰:“勇果善断不逮也,然勤以治国,下无敢欺,令主也。且吐蕃居寒露之野,物产寡薄,乌海之阴,盛夏积雪,暑毼冬裘。随水草以牧,寒则城处,施庐帐。器用不当中国万分一。但上下一力,议事自下,因人所利而行,是能久而强也。”帝曰:“吐谷浑与吐蕃本甥舅国,素和贵叛其主,吐蕃任之,夺其土地。薛仁贵等往定慕容氏,又伏击之,而寇我凉州,何邪?”仲琮顿首曰:“臣奉命来献,它非所闻。”帝韪其答。然以仲琮非用事臣,故杀其礼。

上元二年,遣大臣论吐浑弥来请和,且求与吐谷浑修好,帝不听。……

……

仪凤四年,赞普死,子器弩悉弄立,钦陵复擅政,使大臣来告丧,帝遣使者往会葬。明年,赞婆、素和贵率兵三万攻河源,屯良非川,敬玄与战湟川,败绩。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以精骑三千夜捣其营,赞婆惧,引去。遂擢常之为河源军经略大使。乃严烽逻,开屯田,虏谋稍折。

初,剑南度茂州之西筑安戎城,以迮其鄙。俄为生羌导虏取之以守,因并西洱河诸蛮,尽臣羊同、党项诸羌。其地东与松、茂、嶲接,南极婆罗门,西取四镇,北抵突厥,幅圆余万里,汉、魏诸戎所无也。

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遣使者吊祠,又归我陈行焉之丧。初,行焉使虏,论钦陵欲拜己,临以兵,不为屈,留之十年。及是丧还,赠睦州刺史。赞婆复入良非川,常之击走之。

武后时,与蛮夷同朝贺。永昌元年,诏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安西大都护阎温古副之,以讨吐蕃,兵逗留,坐死、徙。明年,复诏文昌右相岑长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管讨之,兵半道罢。

又明年,大首领曷苏率贵川部与党项种三十万降,后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率兵二万迎之,次大度水,吐蕃禽曷苏去。而它酋昝插又率羌、蛮八千自来,玄遇即其部置叶州,用昝插为刺史,刻石大度山以纪功。

是岁,又诏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为武威道行军总管,率西州都督唐休璟、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击吐蕃,大破其众,复取四镇,更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兵镇守。议者请废四镇勿有也,右史崔融献议曰:“戎狄为中国患尚矣,五帝、三王所不臣。汉以百万众困平城,其后武帝赫然发愤,甘心四夷,张骞始通西域,列四郡,据两关,断匈奴右臂,稍稍度河、湟,筑令居,以绝南羌。于是鄣候亭燧出长城数千里,倾府库,殚士马,行人使者岁月不绝,至作皮币,算缗法,税舟车,榷酒酤。夫岂不怀,为长久计然也!匈奴于是孤特远窜,遂开西域,置使者领护。光武中兴,皆复内属,至于延光,三绝三通。太宗文皇帝践汉旧迹,并南山抵葱岭,剖裂府镇,烟火相望,吐蕃不敢内侮。高宗时,有司无状,弃四镇不能有,而吐蕃遂张,入焉耆之西,长鼓右驱,逾高昌,历车师,钞常乐,绝莫贺延碛,以临炖煌。今孝杰一举而取四镇,还先帝旧封,若又弃之,是自毁成功而破完策也。夫四镇无守,胡兵必临西域,西域震则威憺南羌,南羌连衡,河西必危。且莫贺延碛袤二千里,无水草,若北接虏,唐兵不可度而北,则伊西、北庭、安西诸蕃悉亡。”议乃格。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吐蕃上》,第6076页-6079页)

于是首领勃论赞与突厥伪可汗阿史那俀子南侵,与孝杰战冷泉,败走。碎叶镇守使韩思忠破泥熟没斯城。证圣元年,钦陵、赞婆攻临洮,孝杰以肃边道大总管战素罗汗山,虏败还。又攻凉州,杀都督。遣使者请和,约罢四镇兵,求分十姓地。武后诏通泉尉郭元振往使,道与钦陵遇。元振曰:“东赞事朝廷,誓好无穷,今猥自绝,岁扰边,父通之,子绝之,孝乎?父事之,子叛之,忠乎?”钦陵曰:“然!然天子许和,得罢二国戍,使十姓突厥、四镇各建君长,俾其国自守若何?”元振曰:“唐以十姓、四镇抚西土,为列国主,道非有它,且诸部与吐蕃异,久为唐编人矣。”钦陵曰:“使者意我规削诸部为唐边患邪?我若贪土地财赋,彼青海、湟川近矣,今舍不争何哉?突厥诸部碛漠广莽,去中国远甚,安有争地万里外邪?且四夷唐皆臣并之,虽海外地际,靡不磨灭,吐蕃适独在者,徒以兄弟小心,得相保耳。十姓五咄陆近安西,于吐蕃远,俟斤距我裁一碛,骑士腾突,不易旬至,是以为忧也。乌海、黄河,关源阻奥,多疠毒,唐必不能入;则弱甲孱将易以为蕃患,故我欲得之,非规诸部也。甘、凉距积石道二千里,其广不数百,狭才百里,我若出张掖、玉门,使大国春不耕,秋不获,不五六年,可断其右。今弃不为,亦无虞于我矣。青海之役,黄仁素约和,边守不戒,崔知辩径俟斤掠我牛羊万计,是以求之。”使使者固请,元振固言不可许,后从之。

钦陵专国久,常居中制事,……器弩悉弄既长,欲自得国,渐不平,乃与大臣论岩等图去之。……未战,钦陵兵溃,乃自杀,左右殉而死者百余人。赞婆以所部及兄子莽布支等款塞,遣羽林飞骑迎劳,擢赞婆特进、辅国大将军、归德郡王,莽布支左羽林大将军、安国公,皆赐铁券,礼尉良厚。赞婆即领部兵戍河源,死,赠安西大都护。

又遣左肃政台御史大夫魏元忠为陇右诸军大总管,率陇右诸军大使唐休璟出讨。方虏攻凉州,休璟击之,斩首二千级。于是论弥萨来朝请和。赞普自将万骑攻悉州,都督陈大慈四战皆克。明年,乃献马、黄金求昏。而虏南属帐皆叛,赞普自讨,死于军。

诸子争立,国人立弃隶蹜赞为赞普,始七岁,使者来告丧,且求盟。又使大臣悉董热固求昏,未报。……

中宗景龙二年,还其昏使。或言彼来逆公主,且习闻华言,宜勿遣,帝以中国当以信结夷狄,不许。明年,吐蕃更遣使者纳贡,祖母可敦又遣宗俄请昏。帝以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妻之,吐蕃遣尚赞咄名悉腊等逆公主。帝念主幼,赐锦缯别数万,杂伎诸工悉从,给龟兹乐。诏左卫大将军杨矩持节送。帝为幸始平,帐饮,引群臣及虏使者宴,酒所帝悲涕嘘欷,为赦始平县,罪死皆免,赐民繇赋一年,改县为金城,乡曰凤池,里曰怆别。公主至吐蕃,自筑城以居。……

玄宗开元二年,其相坌达延上书宰相,请载盟文,定境于河源,丐左散骑常侍解琬涖盟。帝令姚崇等报书,命琬持神龙誓往。吐蕃亦遣尚钦藏、御史名悉腊献载辞。未及定,坌达延将兵十万寇临洮,入攻兰、渭,掠监马。……

宰相建言:“吐蕃本以河为境,以公主故,乃桥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二军,距积石二百里。今既负约,请毁桥,复守河如约。”诏可。遣左骁卫郎将尉迟瑰使吐蕃,慰安公主。……吐蕃遣宗俄因子到洮水祭战死士,且请和。然恃盛强,求与天子敌国,语悖傲。使者至临洮,诏不内。金城公主上书求听修好,且言赞普君臣欲与天子共署誓刻。吐蕃又遣使者上书言:“孝和皇帝尝赐盟,是时唐宰相豆卢钦望、魏元忠、李峤、纪处讷等凡二十二人及吐蕃君臣同誓。孝和皇帝崩,太上皇嗣位,修睦如旧。然唐宰相在誓刻者皆殁,今宰相不及前约,故须再盟。比使论乞力等前后七辈往,未蒙开许,且张玄表、李知古将兵侵暴甥国,故违誓而战。今舅许湔贷前恶,归于大和,甥既坚定,然不重盟为未信,要待新誓也。甥自总国事,不牵于下,欲使百姓久安。舅虽及和,而意不专,于言何益?”又言:“舅责乞力徐集兵,且兵以新故相代,非集也。往者疆场自白水皆为闲壤,昨郭将军屯兵而城之,故甥亦城。假令二国和,以迎送;有如不通,因以守境。又疑与突厥骨咄禄善者,旧与通聘,即日舅甥如初,不与交矣。因奉宝瓶、杯以献。”帝谓昔已和亲,有成言,寻前盟可矣,不许复誓。礼其使而遣,且厚赐赞普,自是岁朝贡不犯边。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吐蕃上》,第6079页-6083页)

吐蕃令曩骨委书塞下,言:“论莽热、论泣热皆万人将,以赞普命,谢都督刺史:二国有舅甥好,昨弥不弄羌、党项交构二国,故失欢,此不听,唐亦不应听。”都督遣腹心吏与曩骨还议盟事。曩骨,犹千牛官也。于是忠王友皇甫惟明并言约和便。帝曰:“赞普向上书悖慢,朕必灭之,毋议和!”惟明曰:“昔赞普幼,是必边将好功之人为之,以激怒陛下。且二国交恶必兴师,师兴则隐盗财利,诈功级,希陛下过赏以甘心焉。今河西、陇右赀耗力穷,陛下幸诏金城公主许赞普约,以纾边患,息民之上策也。”帝采其言,敕惟明及中人张元方往聘,以书赐公主。惟明见赞普言天子意,赞普大喜,因悉出贞观以来书诏示惟明,厚馈献。使名悉腊随使者入朝,奉表言:“甥,先帝舅显亲也。曩为张玄表、李知古交斗,遂成大衅。甥以文成、金城公主,敢失礼乎?特以冲幼,枉为边将谗乱。如蒙澄亮,死且万足,千万岁不敢先负盟。”且献怪宝。使者至,帝御前殿,列羽林仗内之。悉腊略通华文,既宴与语,礼甚厚,赐紫服、金鱼。悉腊受服辞鱼,曰:“国无是,不敢当。”帝遣御史大夫崔琳报聘。

吐蕃又请交马于赤岭,互市于甘松岭。宰相裴光庭曰:“甘松中国阻,不如许赤岭。”乃听以赤岭为界,表以大碑,刻约其上。又请《五经》,敕秘书写赐,并遣工部尚书李暠往聘,赐物万计。吐蕃遣使谢,且言:“唐、吐蕃皆大国,今约和为久长计,恐边吏有妄意者,请以使人对相晓敕,令昭然具知。”帝又令金吾将军李佺监赤岭树碑,诏张守珪与将军李行祎、吐蕃使者莽布支分谕剑南、河西州县曰:“自今二国和好,无相侵暴。”乃使悉诺渤海纳贡,并以币器遍遗执政。明年,上宝器数百具,制冶诡殊,诏置提象门示群臣。

其后吐蕃西击勃律,勃律告急,帝谕令罢兵,不听,卒残其国。于是崔希逸为河西节度使,镇凉州,故时疆畔皆树壁守捉,希逸谓虏戍将乞力徐曰:“两国约好,而守备不废,云何?请皆罢,以便人。”乞力徐曰:“公忠诚,无不可,恐朝廷未皆信,脱掩吾不备,其可悔?”希逸固邀,乃许。即共刑白犬盟,而后悉彻障壁,虏畜牧被野。

……

永泰元年,吐蕃请和,诏宰相元载、杜鸿渐与虏使者同盟。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吐蕃上》,第6084页-6088页)

永泰、大历间,再遣使者来聘,于是户部尚书薛景仙往报。诏宰相与吐蕃使者盟。……

……

是时,乞立赞为赞普,姓户虏提氏,曰:“我乃有三恨:不知天子丧,不及吊,一也;山陵不及赙,二也;不知舅即位,而发兵攻灵州,入扶、文,侵灌口,三也。”即发使者随伦入朝。帝又遣伦还蜀俘。虏以伦再至,欢甚,授馆,作声乐,九日留,以论钦明思等五十人从献方物。

明年,殿中少监崔汉衡往使,赞普猥曰:“我与唐舅甥国,诏书乃用臣礼卑我。”又请云州西尽贺兰山为吐蕃境,邀汉衡奏天子。乃遣入蕃使判官常鲁与论悉诺罗入朝,道赞普语,且引景龙诏书曰“唐使至,甥先与盟,蕃使至,舅亦将亲盟”;赞普曰“其礼本均”。帝许之,以“献”为“进”,“赐”为“寄”,“领取”为“领之”。以前宰相杨炎不通故事为解,并约地于贺兰。其大相尚悉结嗜杀人,以剑南之败未报,不助和议,次相尚结赞有谋,固请休息边人,赞普卒用结赞为大相,乃讲好。

汉衡与其使区颊赞偕来,约盟境上。拜汉衡鸿胪卿,以都官员外郎樊泽为计会使,与结赞约;且告陇右节度使张镒同盟。泽与结赞约盟清水,以牛马为牲。镒欲末其礼,乃绐结赞曰:“唐非牛不田,蕃非马不战,请用犬、豕、羊。”结赞听诺。将盟,乃除地为坛,约二国各以二千士列壝外,冗从立坛下。镒与幕府齐映齐抗、鸿胪汉衡、计会使于頔急泽、鲁皆朝服,结赞与论悉颊藏、论臧热、论利陀、论力徐等对升坛,刑牲坛北,杂其血以进,约:“唐地泾州右尽弹筝峡,陇州右极清水,凤州西尽同谷,剑南尽西山、大度水。吐蕃守镇兰、渭、原、会,西临洮,东成州,抵剑南西磨些诸蛮、大度水之西南。尽大河北自新泉军抵大碛,南极贺兰橐它岭,其间为闲田。二国所弃戍地毋增兵,毋创城堡,毋耕边田。”既盟,请镒诣坛西南隅浮屠幄为誓。于是升坛大享,献酬乃还。

帝命宰相、尚书与虏使者盟长安,而清水之约,疆场不定,复令汉衡决于赞普,乃克盟。于是宰相李忠臣卢杞关播崔宁、工部尚书乔琳、御史大夫于颀、太府卿张献恭、司农卿段秀实、少府监李昌夔、京兆尹王翃、金吾卫大将军浑瑊与区颊赞等同盟京城之右郊,礼如清水。前二月告庙,齐,三日,关播跪读载书,已盟乃大享。诏左仆射李揆为入蕃会盟使,还区颊赞等。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吐蕃下》,第6091页-6094页)

(贞元)三年,命左庶子崔瀚、李餂踵使。结赞得盐、夏,皆戍以兵,乃自屯鸣沙,然馈饷数困。于是骆元光、韩游瑰滨塞而屯,马燧次石州,跨河相掎角。结赞大惧,屡请盟,天子不许。即以贵将论颊热厚赂乞和于燧,燧以为情,身入见天子,诸将以燧入,皆守壁不战。结赞遽还走,马多死,士不能步,有饥色。瀚始至鸣沙,传诏让结赞破约陷盐、夏,对曰:“本以武亭功未偿乃来,又候碑仆,疆场不明,故行境上。泾州乘城自保,凤翔李令不纳吾使,虽康成等来,皆不能致委曲。我日望大臣而卒无至者,我故引还。盐、夏守将惧吾众,以城丐我,非我敢攻也。若天子复许盟,虏之愿也,唯所命,当以盐、夏还唐。”又言清水盟,大臣少,故约易坏,请悉遣宰相元帅二十一人会盟。并言灵盐节度使杜希全、泾原节度使李观,外蕃所信,请主盟。帝复使瀚报结赞曰:“希全守灵州,有分地,不可以越境;观既徙官,以浑为盟会使。”约五月盟清水,使先效二州,以验虏信。结赞辞清水非吉地,请会原州之土梨树,乃归二州。天子从之。

瑊来受命,拜汉衡兵部尚书以副瑊。瑊率师二万待期,诏骆元光助之。宰相议所盟地,左神策将马有邻建言:“土梨树林荟岩阻,兵易诡伏,不如平凉夷漫坦直,且近泾,缓急可保也。”乃定盟平凉。瑊约结赞,主客均以兵三千至坛外,诞从四百叩坛,以游军交逻相入。将盟,结赞伏精骑三万于西,纵逻骑出入瑊军,瑊将梁奉贞亦駷马入虏军营,阴执之,而瑊不知也。客请等具冠剑,皆就幄更衣,从容胖肆。虏忽三伐鼓,众噪而兴,瑊不知所出,走幄后,得马不衔而驰,十里始得衔。虏追,矢若雨不伤也,至元光营乃脱。裨将辛荣兵数百据北阜与虏战,矢尽乃降。判官韩弇、监军宋凤朝死之。汉衡与判官郑叔矩路泌、掌书记袁同直、列将扶余准马宁孟日华李至言乐演明范澄马弇、中人刘延邕俱文珍李朝清等六十人皆被执,士死者五百,生获者千余人。汉衡语虏曰:“我,崔尚书也,结赞与我善。若杀我,结赞亦杀若。”乃不死。人负一木,以绳三约之,系其发驱之;夜则杙地系而仆,蒙以罽,守者寝其上。始结赞将劫希全、观,急以锐兵直趣京师,既不克,又欲禽餂等,虚入寇,其谋本然。既引去,至故原州,坐帐中见汉衡等,慢言:“浑瑊战武功,我力也。许裂地偿我,而自食其言。吾既作金枷,将必得瑊以见赞普,乃今失之,徒致公等,无益也。当使人归报。”初,汉衡遇乱,从史吕温身蔽兵,温伤而汉衡脱,虏人嘉其义,厚给养之。结赞屯石门,以俱文珍、马宁、马弇归唐,而囚汉衡、叔矩河州,辛荣廓州,扶余准鄯州。帝犹使中人赍诏书赐结赞,拒不受。虏戍盐、夏,涉春疫大兴,皆思归。结赞以骑三千迎之,火二州庐舍,颓郛堞而去,杜希全分兵保之。帝哀汉衡等陷辱,下诏赐其子七品官,叔矩、泌、弇、日华、荣、至言、澄、良贲、演明一子八品官,袁同直而下一子九品官。以决胜军使唐良臣屯潘原,神策将苏太平屯陇州。结赞召汉衡、日华、延邕至石门,以五骑送境上,遣使者奉表来。李观曰:“有诏不内吐蕃使者。”受汉衡等,放其使。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吐蕃下》,第6095页-6097页)

(贞元)十二年,寇庆州及华池,杀略吏人。是岁,尚结赞死。明年,赞普死,其子足之煎立。邢君牙筑永信城于陇州以备虏,虏使者农桑昔来请修好,朝廷以其无信,不受。韦皋取新城,虏治剑山、马岭,进寇台登,嶲州刺史曹高仕击却之,禽笼官,斩级三百,获马、粮、械数千。

……

二十年,赞普死,遣工部侍郎张荐吊祠,其弟嗣立,再使使者入朝。

顺宗立,以左金吾卫将军田景度、库部员外郎执易持节往使。永贞元年,论乞缕勃藏归金币、马牛助崇陵,有诏陈太极廷中。

宪宗初,遣使者修好,且还其俘。又以使告顺宗丧,吐蕃亦以论勃藏来。后比年来朝,然以五万骑入振武拂鹈泉,万骑至丰州大石谷,钞回鹘还国者。

五年,以祠部郎中徐复往使,并赐钵阐布书。钵阐布者,虏浮屠豫国事者也,亦曰“钵掣逋”。复至鄯州擅还,其副李逢致命赞普,复坐贬。虏以论思邪热入谢,且归郑叔矩、路泌之柩,因言原归秦、原、安乐州。诏宰相杜佑等与议中书,论思邪热拜于廷,佑答拜堂上,复以鸿胪少卿李铦、丹王府长史吴晕报之。自是朝贡岁入。又款陇州塞,丐互市,诏可。

十二年,赞普死,使者论乞髯来,以右卫将军乌重、殿中侍御史段钧吊祭之。可黎可足立为赞普,重以扶余准、李骖偕归。……

……

长庆元年,闻回鹘和亲,犯清塞堡,为李文悦所逐。乃遣使者尚绮力陀思来朝,且乞盟,诏许之。崔植、杜元颖、王播辅政,议欲告庙。礼官谓:“肃宗、代宗皆尝与吐蕃盟,不告庙。德宗建中之盟,将重其约,始诏告庙。至会平凉,不复告,杀之也。”乃止。以大理卿刘元鼎为盟会使,右司郎中刘师老副之,诏宰相与尚书右仆射韩皋、御史中丞牛僧孺、吏部尚书李绛、兵部尚书萧俯、户部尚书杨于陵、礼部尚书韦绶、太常卿赵宗儒、司农卿裴武、京兆尹柳公绰、右金吾将军郭及吐蕃鏦使者论讷罗盟京师西郊。赞普以盟言约:“二国无相寇雠,有禽生问事,给服粮归之。”诏可。大臣豫盟者悉载名于策。方盟时,吐蕃以壮骑屯鲁州,灵州节度使李进诚与战大石山,破之。虏遣使者赵国章来,且致宰相信币。

明年,请定疆候,元鼎与论讷罗就盟其国,敕虏大臣亦列名于策。……至麋谷,就馆。臧河之北川,赞普之夏牙也。周以枪累,率十步植百长槊,中剚大帜为三门,相距皆百步。甲士持门,巫祝鸟冠带击豉,凡入者搜索乃进。中有高台,环以宝楯,赞普坐帐中,以黄金饰蛟螭虎豹,身被素褐,结朝霞冒首,佩金镂剑。钵掣逋立于右,宰相列台下。唐使者始至,给事中论悉答热来议盟,大享于牙右,饭举酒行,与华制略等,乐奏《秦王破阵曲》,又奏《凉州》、《胡渭》、《录要》、杂曲,百伎皆中国人。盟坛广十步,高二尺。使者与虏大臣十余对位,酋长百余坐坛下,上设巨榻,钵掣逋升,告盟,一人自旁译授于下。已歃血,钵掣逋不歃。盟毕,以浮屠重为誓,引郁金水以饮,与使者交庆,乃降。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吐蕃下》,第6099页-6103页)

赞普立几三十年,病不事,委任大臣,故不能抗中国,边候晏然。死,以弟达磨嗣。达磨嗜酒,好畋猎,喜内,且凶愎少恩,政益乱。开成四年,遣太子詹事李景儒往使,吐蕃以论集热来朝,献玉器羊马。自是国中地震裂,水泉涌,岷山崩;洮水逆流三日,食稼,人饥疫,死者相枕藉。鄯、廓间夜闻鼙鼓声,人相惊。

会昌二年,赞普死,论赞热等来告,天子命将作监李璟吊祠。无子,以妃兄尚延力子乞离胡为赞普,始三岁,妃共治其国。大相结都那见乞离胡不肯拜,曰:“赞普支属尚多,何至立綝氏子邪?”哭而出,用事者共杀之。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下·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吐蕃下》,第6104页-6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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