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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上(凡二十八章)

书籍:四书辞典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湖北人民出版社《四书辞典》第285页(11387字)

7·1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译文】

孟子说:“就是有了离娄那样的眼力,公输班那样的技巧,如果不使用圆规和曲尺,也不能画出正确的方形和圆形;就是有了师旷那样的听力,如果不借助六律,也不能校正出五音;就是有了尧、舜那样的治理之道,如果不施行仁政,也不能管理好天下。现在有的诸侯虽然有仁爱的心肠和爱人的声誉,但老百姓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恩泽,他的施政不能成为后代效法的榜样,因为他没有实行前代圣王之道。所以说,光有好的愿望还不足以治理好天下,光有好的办法也不一定就能够实行。《诗经》说:‘不要偏离不要遗忘,一切都要遵循原有的规章。’遵循前代圣王的法则而产生错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圣人既已用尽了眼力,又使用圆规、曲尺、水准器、绳墨,制造出方的、圆的、平的、直的各种器具,那些东西就用之不尽了;圣人既已用尽了听力,又使用六律来校正五音,各种音阶就用之不尽了;圣人既已用尽了脑力,又施行仁政,那么仁爱便遍布于普天之下了。所以说,筑高台必须要依靠丘陵,挖深池必须要凭借川泽。治理天下不根据前代圣王之道,能说是明智吗?因此只有仁人应该处于统治地位。不仁的人如果处于统治地位,就会传播他的罪恶给广大群众。在上的没有道德准则,在下的没有法规制度,朝廷不相信道义,百姓不相信法度,君子触犯了义理,小人触犯了刑法,国家还能生存下去真是太侥幸了。所以说,城墙不坚固,军备不充足,算不上国家的灾难,田地不开辟,物资不富裕,算不上国家的祸害。如果在上的缺乏礼义,在下的缺乏教育,作乱的人都起来了,国家的灭亡很快就要来临了。《诗经》说:‘上天正要降下动乱,不要这样饶舌多言。’饶舌多言就是罗嗦。事君没有义,进退没有礼,一说话便诋毁前代圣王之道,这就是罗嗦。所以说,用仁政来要求君主称得上‘恭’,向君主陈述善事以抑制他的邪念称得上‘敬’,如果认为君主不能行仁为善,这就是‘贼’。”

7·2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圆规和曲尺是方圆的标准,圣人是做人的标准。要当君主,必须尽君主之道;要当臣子,必须尽臣子之道。这两者只要都效法尧和舜就行了。不用舜侍奉尧的态度来侍奉君主,就是对君主的不恭敬;不用尧治理百姓的态度来治理百姓,就是对百姓的残害。孔子说:‘治理国家的方法有两种,这就是实行仁政和不实行仁政罢了。’对百姓太残暴,就要身死国亡;不太残暴,也会自身危险,国家削弱。死后的谥号也只能叫‘幽’、‘厉’之类的恶名,即使有孝子慈孙,经历百代也更改不了。《诗经》说:‘殷商可以借鉴的教训并不远,这就是前一代的夏朝。’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7·3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译文】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能够得到天下是因为实行了仁政,它们丧失天下是因为不实行仁政。国家的衰败与兴盛、生存与灭亡也是同样的道理。天子不仁,就保不住他的天下;诸侯不仁,就保不住他的国家;卿大夫不仁,就保不住他的祖庙;士人和老百姓不仁,就保不住他的生命。现在有的人害怕死亡,却喜欢不仁,这就好像害怕喝醉却偏要去喝酒一样。”

7·4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译文】

孟子说:“我爱别人而别人不亲近我,就该反问自己,自己的仁爱够吗?我管理别人而没有管好,就该反问自己,自己的智慧够吗?我有礼貌地对待别人而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就该反问自己,自己的恭敬够吗?所以任何行为如果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都要多反问自己,自己做得端正了,天下的人才会归服他。《诗经》说:‘符合天意的周朝国运长久,幸福都得靠自己去寻求。’”

7·5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译文】

孟子说:“大家常常谈论,都这样说‘天下国家’。可以看出天下的基础是国,国的基础是家,而家的基础则是个人。”

7·6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译文】

孟子说:“从事政治并不难,只要不得罪那些有影响的世臣大家就行了。世臣大家所敬慕的,一国的人都会敬慕;一国的人所敬慕的,天下的人都会敬慕;因此,德教就能充满于天下。”

7·7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译文】

孟子说:“天下治理有道的时候,道德不高的人受道德高的人役使,不太贤能的人受非常贤能的人役使;天下治理无道的时候,势力小的人受势力大的人役使,势力弱的人受势力强的人役使。这两种情况,都决定于天意。顺从天意的生存,违背天意的灭亡。齐景公说:‘既不能命令别人,又不能接受别人的命令,那就只有绝路一条。’他因此流着眼泪把女儿嫁到吴国去。如今弱小的国家以强大的国家为师却以接受命令为耻辱,这好比学生以接受老师的命令为耻辱一样。如果真以为是耻辱,最好以周文王为师。以周文王为师,强大的国家只需要五年,弱小的国家也只需要七年,一定可以得到天下的统治权。《诗经》说:‘殷商的子孙,数目不止有十万。上帝既已授命于周文王,他们就都是周朝的臣子。他们对周朝行臣子之礼,可见天意没有常规。殷商的臣子俊美机敏,到周朝都城参加灌酒的祭祀仪式。’孔子说:‘仁德的力量是不能按人多人少来计算的。君主如果喜好仁德,就可以无敌于天下。’如今有的人想无敌于天下却又不讲仁德,这好比热得难受又不肯去洗澡一样。《诗经》说:‘谁能够因炎热难熬,却偏偏不去找水来洗澡?’”

7·8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不仁的人难道可以和他讨论问题吗?这些人看到别人有危险而无动于衷,在别人的灾难中捞取利益,把导致国亡家败的荒淫暴虐当乐趣。不仁的人如果可以和他讨论问题,那怎么会发生国亡家败的事情呢?有小孩子歌唱说:‘沧浪的水多么清呀,可以洗我的帽缨;沧浪的水多么浑浊呀,可以洗我的脚。’孔子说:‘学生们听好啊!水清就洗帽缨,水浑浊就洗脚,这是由水本身所决定的。’所以人一定先有自招侮辱的行为,然后别人才会侮辱他;家一定先有自己破败的原因,然后别人才会搞垮它;国一定先有自取讨伐的理由,然后别人才会攻打它。《尚书·太甲篇》说:‘上天造的孽,还可以躲避;自己造的孽,逃也逃不掉。’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7·9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夏桀和商纣丧失了天下,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百姓的支持;他们失去了百姓的支持,是因为失去了民心。要获得天下的办法是:获得百姓的支持,就获得天下了;要获得百姓支持的办法是:获得民心,就获得百姓的支持了;要获得民心的办法是:百姓所希望的就满足他们,百姓所厌恶的不强加给他们,这样就行了。百姓归附仁德,就好比水向下流,兽向旷野奔跑一样。所以替深池把鱼驱赶来的是水獭;替树林把鸟雀驱赶来的是鹞鹰;替商汤和周武王把百姓驱赶来的是夏桀和商纣。如今天下的君主有好仁德的人,那么别的诸侯就会替他把百姓驱赶来。即使他不想统一天下,也是做不到的。现在这些希望统一天下的人,好像害了七年的病企图只用三年的陈艾来医治就能医治好那样。如果平常不重视积德,一辈子也达不到目的。如果不下决心立志实行仁政,一辈子都要经受忧辱,以致于陷入死亡的境地。

《诗经》说:‘怎么能够把事情妥善办好,只不过相互拉扯落水被淹没罢了。’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7·10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译文】

孟子说:“自己残害自己的人,不能和他一起交谈;自己抛弃自己的人,不能和他共同做事。一开口讲话就破坏礼义,这就叫做自己残害自己;自己认为不能以仁居心,不能以义行动,这就叫做自己抛弃自己。仁是人类最安心的归宿,义是人类最正确的道路。让最安心的归宿处空着而不去居住,把最正确的道路舍弃而不去行走,不是很可悲的吗!”

7·11 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译文】

孟子说:“道理在近处却往远处寻求,事情本来很容易却往难处去做。每个人只要亲近自己的父母,尊敬自己的长辈,天下就能够太平了。”

7·12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译文】

孟子说:“职位低下又得不到上级的信任,就不能把老百姓治理好。要得到上级的信任有办法,如果不能得到朋友的信任,也就不能得到上级的信任了。要得到朋友的信任也有办法,如果侍奉父母而不能得到父母的欢心,也就不能得到朋友的信任了。要得到父母的欢心也有办法,如果反躬自问而心意不诚,也就不能得到父母的欢心了。要使自己诚心诚意也有办法,如果不明白什么是善,也就不能使自己诚心诚意了。所以诚是自然的规律;追求诚是做人的道理。如果心诚到了极点而不能使别人感动,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心不诚是不可能使别人感动的。”

7·13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译文】

孟子说:“伯夷避开商纣王,住在北海边,听说周文王兴起来了,就说:‘怎么不到他那里去呢!我听说西伯(即周文王)是善于安置老人的。’姜太公避开商纣王,住在东海边,听说周文王兴起来了,就说:‘怎么不到他那里去呢!我听说西伯是善于安置老人的。’伯夷和姜太公两位老人,是天下最有声望的老人,都归于周文王,这等于天下所有的父老都归于周文王了。天下的父老都去了,他们的儿子还要到哪里去呢?诸侯中间有实行周文王的政治的,在七年之内,就一定可以掌握天下的政权了。”

7·14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译文】

孟子说:“冉求担任季康子的总管,不仅没有能够改变他的德行,反而使税粮比原来增加了一倍。孔子说:‘冉求不是我的学生,你们敲起鼓去讨伐他都可以。’从这里可以看出,君主不实行仁政,还要去帮助他聚敛财富的人,都是被孔子所唾弃的,更何况是替那不实行仁政的君主去卖力打仗的人呢?为争夺土地而战,杀死的人满山遍野;为争夺城池而战,杀死的人满城都是,这就是带领土地来吃人的肉,即使判处死刑也抵偿不了他们的罪过。所以好战的人应该判最重的刑罚,以连横合纵怂恿诸侯打仗的人应该判次一等的刑罚,对开垦草莽强制百姓耕种土地的人应该判再次一等的刑罚。”

7·15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矣;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译文】

孟子说:“观察一个人,没有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的了。因为眼睛不会掩盖一个人的丑恶。心地光明正大,眼睛就会明亮;心地不光明正大,眼睛就会昏暗。听一个人讲话时,要观察他的眼睛,这个人的善恶怎么能够隐藏起来呢?”

7·16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译文】

孟子说:“对别人有礼貌的人不会侮辱人,自己节俭的人不会掠夺人。侮辱人又掠夺人的君主,深怕别人不顺从自己,怎么能做到讲礼貌重节俭呢?讲礼貌重节俭这两种品德难道可以靠声音和笑脸表现出来吗?”

7·17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孟子曰:“礼也。”

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译文】

淳于髡问:“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制吗?”

孟子回答说:“这是礼制。”

淳于髡问:“如果嫂嫂掉在水里,那么用手去拉她吗?”

孟子回答说:“嫂嫂掉在水里而不去拉她,简直是豺狼。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是守礼制;嫂嫂掉在水里而用手去拉她,是变通的办法。”

淳于髡问:“现在天下的人都掉在水里了,您不去拉他们上岸,这是什么缘故呢?”

孟子回答说:“天下的人掉在水里,要用道去救援他们;嫂嫂掉在水里了,才用手去拉她,你难道要我用手去救援天下的人吗?”

7·18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译文】

公孙丑问:“君子不亲自教育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呢?”

孟子回答说:“这是因为情势行不通。教育一定要用严正的道理,用严正的道理没有效果,紧接着就产生怒气。怒气一产生,那就伤感情了。(儿子会这样说:)‘您用严正的道理教训我,您自己也没有达到这严正道理的标准啊!’这样父子之间就伤感情了。父子之间伤了感情,就很不好。古时候互相交换儿子来教育,使父子之间不会因为劝勉从善而互相责备。劝勉从善而互相责备,会使父子间产生隔阂,父子间一产生隔阂,就会有很不好的后果。”

7·19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养曾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晳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译文】

孟子说:“侍奉谁最重要?侍奉父母最重要。守护什么最重要?守护自己最重要。自身不失去操守而又能侍奉父母的人,我听说过;自身丧失了操守而能够侍奉父母的人,我没有听说过。侍奉的事有谁做不到呢?侍奉父母,是最根本的;操守的事有谁办不到呢?自身的操守,是最根本的。曾子侍奉他的父亲曾晳,每餐一定都有酒肉;要撤除时,一定要问剩下的给谁;如果曾晳询问还有没有剩余,一定回答有。曾晳去世后,曾元侍奉曾子,每餐也一定都有酒肉;要撤除时,就不问剩下的给谁了;如果曾子询问还有没有剩余,便说没有了。这些剩余的预备以后再进用。这个只能叫做口体之养。像曾子那样侍奉父亲,才能叫做顺心适意之养。侍奉父母能够做到像曾子那样,就可以了。”

7·20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译文】

孟子说:“那些执政的小人不值得去谴责,他们的政治也不值得去批评。只有大人才能够去纠正君主的过错。君主仁,就没有人不仁;君主义,就没有人不义;君主正直,就没有人不正直。把君主的过错纠正了,国家也就安定了。”

7·21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译文】

孟子说:“有料想不到的赞誉,也有过分苛求的诽谤。”

7·22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译文】

孟子说:“人轻易地把什么话都随便说出,那就不值得去责备了。”

7·23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译文】

孟子说:“人的毛病就在于喜欢做别人的老师。”

7·24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

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

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

曰:“子来几日矣?”

曰:“昔者。”

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

曰:“舍馆未定。”

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

曰:“克有罪。”

【译文】

乐正子跟随王子敖到了齐国

乐正子去见孟子。孟子问:“你也来看我吗?”

乐正子回答说:“先生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孟子问:“你来了几天了?”

乐正子回答说:“前天来的。”

孟子说:“前天来的,那么我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正合适吗?”

乐正子说:“住的地方还没有找好。”

孟子说:“你听说过没有,要找好了住所,然后才来求见长辈吗?”

乐正子说:“这是我的错误。”

7·25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啜也。”

【译文】

孟子对乐正子说:“你跟随王子敖来,只不过是为着吃喝罢了。我没有想到你学习古人之道竟然会是为着吃喝。”

7·26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译文】

孟子说:“不孝顺父母的事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子孙为最大的不孝顺。舜不先禀告父母就娶了妻子,为的是怕没有子孙,君子认为这就像禀告过一样。”

7·27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译文】

孟子说:“仁的实际内容是侍奉父母;义的实际内容是顺从兄长;智的实际内容是明白这两者的道理而不违背它;礼的实际内容是能够不失其节地做到这两者;乐的实际内容是喜欢这两者,这样乐趣就会产生;乐趣一产生就会不可抑止,不可抑止就会不知不觉地手舞足蹈起来。

7·28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译文】

孟子说:“天下的人都心悦诚服地归附自己。把天下的人都心悦诚服地归附自己看得如同草芥一样轻微,只有舜才能如此。不能得到父母的欢心,不可以做人;不能顺从父母的心意,不可以做儿子。舜竭尽全力来侍奉父母,他父亲瞽瞍变得高兴了,瞽瞍高兴了,天下的人都受到了感化,瞽瞍高兴了,天下的父子的伦常也由此确定了,这就叫做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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