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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下(凡三十八章)

书籍:四书辞典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湖北人民出版社《四书辞典》第391页(11970字)

14·1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公孙丑问曰:“何谓也?”

“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

【译文】

孟子说:“真是不仁啊,这梁惠王!仁者把他对于所喜爱者的仁爱推及于他所不喜爱的人,不仁者却把他加于所不喜爱者的祸患延及他所喜爱的人。”

公孙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回答说:“梁惠王为了掠夺土地,驱使他的百姓去作战,尸骨遍野血肉横飞,被打得大败;还要再打,害怕不能取胜,便又驱使他所喜爱的子弟去送死,这就叫把他加于所不喜爱者的祸患延及他所喜爱的人。”

14·2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译文】

孟子说:“春秋时代没有正义战争。但那个国家的诸侯比这个国家的诸侯稍好一点,倒是有的。征讨,是天子征伐诸侯,同等级的诸侯国家不能互相征讨。”

14·3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译文】

孟子说:“完全相信书,那还不如没有书。我对于《武成》篇只不过采用其中两三篇罢了。仁人天下无敌。最仁德的周武王讨伐最不仁的商纣王,怎么会血流成河使木槌都漂浮起来了呢?”

14·4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

【译文】

孟子说:“有人说:‘我很会列阵,我很会打仗。’这是大罪恶!一个国家的国君,只有崇尚仁德,才能天下无敌。商汤往南方征讨遭到北狄怨恨,往东方征讨遭到西夷怨恨。都说:‘为什么把我们这里放在后面?’周武王讨伐殷商,兵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武王对殷商百姓说:‘不要害怕!我是来安定你们的,不是来跟百姓为敌的。,百姓便以额头触地叩拜起来,响声如同山崩一样。征的意思就是正,各人都愿意正己,又哪里用得着战争呢?”

14·5 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译文】

孟子说:“木匠和制作车轮、车箱的人,能够把规矩准则传授给人,却不能直接使人获得技巧。”

14·6 孟子曰:“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译文】

孟子说:“舜啃干粮吃野菜的时候,好象就要终身如此;等他做了天子,穿上麻葛单衣,弹着琴,有的两个女儿侍候,又好象这些本来就有。”

14·7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

【译文】

孟子说:“我今天才深知杀害了别人亲属报复严重:杀了别人的父亲,别人也会杀死他的父亲;杀了别人的哥哥,别人也会杀死他的哥哥。这样看来,父亲和哥哥虽然不是自己杀死的,但差别也只一点点。”

14·8 孟子曰:“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

【译文】

孟子说:“古代设置关卡,是准备用来抵抗暴力入侵。现在设置关卡,却是用来横征暴敛。”

14·9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译文】

孟子说:“自己不依道行事,道在妻子身上也行不通;使唤别人不合于道,连使唤妻子也不行。”

14·10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

【译文】

孟子说:“财利富足的人,灾荒之年不受困苦,道德高尚的人,乱世不会迷惑。”

14·11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

【译文】

孟子说:“喜欢名望的人,能把千辆兵车之国的国位让给别人;如果不是喜欢名望的人,即使要他让一筐饭一碗汤,也会满脸不高兴。”

14·12 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译文】

孟子说:“不相信仁德贤能,国中就会无人。不讲究礼义,上下关系就会混乱。不治理政事,财用就会缺乏。”

14·13 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

【译文】

孟子说:“不仁道却得到一个国家,有这样的事;不仁道而能得到天下,从未有过。”

14·14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译文】

孟子说:“人民最重要,土神谷神为次,君主为轻。因此得到民众拥护的做天子,得到天子欢心的做诸侯,得到诸侯欢心的做大夫。诸侯危害国家,就改立。牺牲已经肥壮,祭品也都洁净,又按时祭祀,然而还是遭受旱涝灾害,那就另立土神谷神。”

14·15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况于亲炙之者乎?”

【译文】

孟子说:“圣人,是百世师表,伯夷、柳下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听到伯夷高风亮节的人,贪得无厌的人也廉洁了,懦弱无能的人也胸怀大志;听到柳下惠高风亮节的人,尖酸刻薄的人也敦厚老实了,心胸狭小的人也宽宏大量了。他们都在百代以前奋发有为。百代以后,听到的人无不为之感动而奋起。不是圣人能像这样影响深远吗?何况亲自接受熏陶的人呢?”

14·16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译文】

孟子说:“仁,就是人,就是为人之理。仁与人合起来讲,就是道。”

14·17 孟子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

【译文】

孟子说:“孔子离开鲁国时,说:‘我们慢慢走吧!’这是离开祖国的情景。而他离开齐国,不等把米淘完便立即动身,这是离开他国的情景。”

14·18 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

【译文】

孟子说:“孔子在陈国与蔡国之间被困,是由于同两国君臣都没有什么交情。”

14·19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殒厥问。’文王也。”

【译文】

貉稽说:“我受到众口非议。”孟子说:“不要紧。士人就憎恨这种议论纷纷。《诗经》说:‘烦恼忧愁心头绕,群小怨我众口咬。’孔子就是这样。又说:‘别人怒气虽未消,自己声誉并无伤。’这说的就是文王。”

14·20 孟子曰:“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译文】

孟子说:“贤人是先使自己了解明白,然后再去使别人明白;现在的人自己还稀里胡涂,却要去让别人明白。”

14·21 孟子谓高子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译文】

孟子对高子说:“山间小道很窄,经常走它便成了路。一段时间不走了,就会被茅草堵塞。现在茅草已把你的心堵塞了。”

14·22 高子曰:“禹之声,尚文王之声。”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以追蠡。”

曰:“是奚足哉?城门之轨,两之力与?”

【译文】

高子说:“禹的音乐高于文王的音乐。”

孟子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高子说:“因为禹传下来的钟纽都快断了。”

孟子说:“这怎么能作根据呢?城门下的车迹那么深,难道只是几辆车马压出来的吗?”

14·23 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

孟子曰:“是为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

【译文】

齐国又发生饥荒。陈臻对孟子说:“国内的人都认为您会再次请求齐王打开棠邑粮仓赈济灾民,恐怕您不再这样做了吧!”

孟子说:“这就成了冯妇了。晋国有个人叫冯妇,善于跟老虎搏斗,后来成为善人不打虎了。有一次他到了野外,有许多人正在追赶老虎。老虎背靠一处山角,没有人敢上去动它。大家望见冯妇了,便跑过来迎接他。冯妇挽起袖子伸出胳膊跳下车。大家都喜欢他,但那些士人却讥笑他。”

14·24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译文】

孟子说:“口舌喜欢美味,眼睛喜欢美色,耳朵喜欢音乐,鼻子喜欢芳香,身体四肢喜欢安逸,这都是天性,但能不能得到却由命运决定,所以君子不认为是必然的天性。仁对于父子,义对于君臣,礼对于宾主,智慧对于贤者,圣人对于天道,都属于命运,但也是必然的天性,所以君子不认为是命运决定的。”

14·25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

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何谓善?何谓信?”

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译文】

浩生不害问道:“乐正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子回答说:“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实在人。”

问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实在?”

回答说:“值得喜欢就叫‘好’,好处确实体现在他身上叫‘实在’,好处充满全身叫‘美’,充满全身而又散发光辉叫‘大’,大而能融会贯通叫‘圣’,圣而又高深莫测叫‘神’。乐正子这个人,在前两种‘好’和‘实在’之中,在后四种‘美’、‘大’、‘圣’、‘神’之下。”

14·26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

【译文】

孟子说:“脱离墨家学派必然回到杨朱学派,脱离杨朱学派必然回到儒家学派。回来,这就接受他算了。现在跟杨、墨两派辩论的人,就好像追赶原来跑出的一样,已经关回猪圈了,还要用绳子绊住它的脚。”

14·27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译文】

孟子说:“有征收布帛的赋税,有征收粮食的赋税,有征调劳力的赋役。君子采用其中的一种,另外两种暂时不用。如果同时用两种,百姓便会有人饿死,同时用三种,那就要骨肉分离了。”

14·28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

【译文】

孟子说:“诸侯的宝贝有三种:土地、人民和政治。把珍珠美玉当作宝贝的人,一定会大祸临头。”

14·29 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

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

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译文】

盆成括在齐国做官。孟子说:“盆成括要死了!”

盆成括果然被杀。学生问道:“老师为什么知道他会被杀呢?”

孟子回答说:“他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但并不懂得君子的大道,这就足以招致杀身之祸了。”

14·30 孟子之滕,馆于上宫。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度也?”

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

曰:“殆非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距。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

【译文】

孟子到了滕国,住在上宫。有一双还未织完的草鞋放在窗台上不见了,馆舍里的人到处找没有找着。有人问孟子:“这样看来,可能是随从您的人把它藏起来了吧!”

孟子说:“你以为他们是为偷草鞋而来的吗?”

那人答道:“恐怕不是。老先生您开设课程,走了不学习的不追问,愿意来学习的不拒绝。只要他们抱着学习的心愿而来,您就什么人全都接受了。”

14·31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踰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之也,是皆穿踰之类也。”

【译文】

孟子说:“每个人都有他所不忍心的事,把这种不忍心扩展到他所忍心的事上,就是仁;每个人都有他所不愿做的事,把这种不愿做扩展到他所愿做的事上,就是义。如果能把不想害人的心广泛扩充,那么他的仁便用之不尽;如果能把不穿洞翻墙的心广泛扩充,那么他拥有的义也会用之不尽;如果能扩充不受人们责怪的言行,那就无论到哪里都不会不行义。一个士人,不可以同他交谈而去交谈,这是用交谈引诱他而使自己获利;可以同他交谈而不去交谈,这是用沉默引诱他而使自己获利,这都是属于挖洞翻墙一类的行为。”

14·32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译文】

孟子说:“言语浅近而意义深远的,是善言;操守简要而影响广泛的,是善道。君子的言语,讲平时常见事情,道却在其中。君子的操守,注意修养自身而能使天下太平。人们的毛病是丢下自己的田作而去替别人田里除草,对别人的要求很重,而自己的责任却很轻。”

14·33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尧舜行仁德,是本性;汤武是经过修身回复本性。举动容貌合乎礼,是美德中最高的了;为死者痛哭而悲哀,不是做给生者看的;守德而行不违背,并不是为了谋求官职俸禄;言语一定诚信,并不是为了显示品行端正。君子按法度行事,以等待命运安排。”

14·34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译文】

孟子说:“向尊贵者进言,就要藐视他,不要把他看得那么高高在上。堂阶两三丈高,屋檐几尺宽,我如果得志不这样做;佳肴筵席一大片,姬妾侍候有几百人,我如果得志不这样做;饮酒作乐,驰骋打猎,跟随的车子有上千辆,我如果得志不这样做。他所做的,都是我所不做的;我所做的,都符合古代制度。我害怕他什么呢?”

14·35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译文】

孟子说:“修养心性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减少欲望。一个人为人欲望很少,即使善性有所丧失,丧失也很少;一个人为人欲望很多,即使善性有所保留,保留也很少。”

14·36 曾皙嗜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

孟子曰:“脍炙哉!”

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

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译文】

曾皙特别爱吃羊枣,而他儿子曾子不忍心吃羊枣。公孙丑问道:“烤肉丝和羊枣哪一种好吃?”

孟子回答说:“烤肉丝!”

公孙丑又问:“那么曾子为什么吃烤肉丝而不吃羊枣呢?”

回答说:“烤肉丝是大家都爱吃的,羊枣却是个别人爱吃的。这就好比父母之名应该避讳,姓却不避讳,因为姓是许多人相同的,名却是独自一个人的。”

14·37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何以谓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

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

万子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译文】

万章问道:“孔子在陈国时说:‘何不回去呢!我那些学生志大而狂放,进取向上,而不忘本。’孔子在陈国,为什么想念鲁国这些狂放之士?”

孟子回答说:“孔子认为‘找不到中行之士和他交往,那必定只能同狂放不羁和洁身自好的人交往了!狂放不羁的人进取向上,洁身自好的人有所不为。’孔子难道不想同中行之士交往吗?不能一定得到,所以才想次一等的了。”

问道:“请问什么样的人才称为狂放不羁的人呢?”

回答说:“比如琴张、曾皙、牧皮这一类人,就是孔子所说的狂放不羁的人。”

问道:“那为什么说他们狂放呢?”

回答说:“他们志向大口气也大,动不动就说‘古人如何如何,古人怎样怎样。’可是考察他们的行为却与言谈不相符。这种狂放不羁的人如果又不能得到,便想和不肯干坏事的人交往,这就是洁身自好之士,这又是次一等的了。孔子说:‘从我门口经过而不进我屋里来,我并不感到遗憾,这只是一些言行不一伪善欺世的乡愿人物!乡愿,是败坏道德的人。’”

问道:“什么样的人才称为乡愿呢?”

回答说:“有人批评狂放之士说,‘为什么这样志向大口气也大呢?言谈不符合行动,行动也不符合言谈,只会说:古人如何如何,古人怎样怎样。这种人又批评洁身自好的人说,处事为什么这样孤独冷漠呢?生活在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做事,相安无事就可以了。像这种阴阳怪气媚俗取宠的人,就是乡愿。”

万章说:“全乡的人都说他是好人,他所到之处无不表现为一个好人,而孔子却认为他是败坏道德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这种人要批评他没有什么可批评,要指责他没有什么可指责;他与世浮沉,同流合污;为人好像忠诚老实,行事也似乎清正廉洁;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认为正确,而他的言行根本与尧舜之道不沾边,所以说是败坏道德的人。孔子说:‘讨厌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讨厌尾草,恐怕它扰乱了禾苗;讨厌巧言令色的人,恐怕他颠倒了正义;讨厌夸夸其谈的人,恐怕他破坏了诚信;讨厌郑国音乐,恐怕它污染了雅乐;讨厌紫色,恐怕它混淆了大红色;讨厌乡愿,恐怕他败坏了道德。’君子使一切回到正常大道就可以了。正常大道端正了,老百姓就会振作奋发;老百姓都振作奋发,这样就可以抑制奸佞邪恶了。”

14·38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译文】

孟子说:“从尧舜到商汤,这其间有五百多年,像禹、皋陶这些人,是眼见而知其道;像商汤,却是耳闻而知其道。从商汤到周文王,这其间也有五百多年,像伊尹、莱朱这些人,是眼见而知其道;像周文王,却是耳闻而知其道。从周文王到孔子,这其间又有五百多年,像太公望、散宜生这些人,是眼见而知其道,像孔子,却是耳闻而知其道。从孔子以来直到今天,这其间只有一百多年,距离圣人的时代,像这样不很久远;紧靠圣人的家乡,又是这样的近,然而没有眼见而知其道的人,竟然也没有耳闻而知其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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