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河北人民出版社《中国古典小说大辞典》第53页(1548字)

载《第一奇书》卷首,计一百八则,清张竹坡撰。清刘廷玑《在园杂志》卷二记述《金瓶梅》评点事云:“彭城张竹坡为之先总大纲,次则逐卷逐段分注批点,可以继武圣叹,是惩是劝,一目了然。”此《读法》,即竹坡批评《金瓶梅》之总纲。张竹坡批评《金瓶梅》,在观点和方法上确实受到金人瑞批评《水浒传》的影响,然张氏之读法较多肤泛之见,与金氏文学观及某些社会观点之深刻性,有一定之差距。所可取者,在于张氏关于《金瓶梅》内容之评价,与某些具体的艺术分析。读法第五十三则云:“凡人谓《金瓶》是淫书者,想必伊止看其淫处也。若我看此书,纯是一部史公文字。”第五十九则与一百八则论《金瓶梅》作者云:“作《金瓶》者,必曾于患难穷愁、人情世故,一一经历过。入世最深,方能为众脚色摹神也。”“以玉楼弹阮起,爱姐抱阮结,乃是作者满肚皮猖狂之泪没处洒落,故以《金瓶梅》为大哭地也。”这些看法,皆不可谓无见。对于《金瓶梅》多说淫话的特点,张氏于读法第五十一则提出如下议论:“《金瓶梅》说淫话,止是金莲与王六儿处多,其次则瓶儿,他如月娘、玉楼止一见,而春梅则惟于点染处描写之。何也?写月娘惟扫雪前一夜,所以丑月娘、丑西门也;写玉楼惟于含酸一夜,所以表玉楼之屈,而亦以丑西门也;是皆非写其淫荡之本意也。至于春梅,欲留之为炎凉翻案,故不得不留其身分而止用影写也。至于百般无耻、十分不堪,有桂姐、月儿不能出之于口者,皆自金莲、六儿口中出之,其难堪为何如,此作者深罪西门,见得如此彘乃偏喜之,真不是人也。故王六儿、潘金莲有日一齐动手,西门死矣,此作者之深意也。至于瓶儿,虽能忍耐,乃自讨苦吃,不关人事,而制死子虚、迎奸转嫁,亦去金莲不远,故亦不妨为之驰驱并驾。但瓶儿弱而金莲狠,故写瓶儿之淫,略较金莲稍轻,而亦早自丧其命于试药之时,甚言女人贪色,不害人即自害也。吁!可畏哉。若蕙莲、如意辈,有何品行,故不妨唐突;而王招宣府内林太太者,我固云为金莲波及,则欲报应之人,又何妨唐突哉?”对于这里提及的一些人物,张氏于第三十二则中又给予评价云:“西门庆是混帐恶人,吴月娘是奸险好人,玉楼是乖人,金莲不是人,瓶儿是痴人,春梅是狂人,敬济是浮浪小人,娇儿是死人,雪娥是蠢人,宋蕙莲是不识高低的人,如意儿是顶缺之人,若王六儿与林太太等,直与李桂姐辈一流,总是不得叫做人。而伯爵、希大辈,皆是没良心的人。兼之蔡太师、蔡状元、宋御史,皆是枉为人也。”这些议论与评价,当然都烙有时代与阶级之印痕,表现了清人对《金瓶梅》一书的一种看法,但它们对后人理解《金瓶梅》是有启发作用的。张氏仿效金人瑞,亦将小说与史书做比较,借以抬高小说的身价,如读法第三十四则云:“《金瓶梅》是一部《史记》。然而《史记》有独传、有合传,却是分开做的。《金瓶梅》却是一百回共成一传,而千百人总合一传内,却又断断续续各人自有一传。固知作《金瓶》者,必能作《史记》也。何则?既已为其难,又何难为其易?”当然,此处所表述的观点,在理论深度上远不及金氏的有关见解。关于小说塑造人物形象问题,读法中有多处论及,如第二十三则云:“王招宣府内,固金莲旧时卖入学歌学舞之处也。今看其一腔机诈,丧廉寡耻,若云本自天生,则良心为不可必,而性善为不可据也。吾知其自二三岁时,未必便如此淫荡也。使当日王招宣家,男敦礼义,女尚贞廉,淫声不出于口,淫色不见于目,金莲虽淫荡,亦必化而为贞女。”说明环境对形成人物思想性格的关系。第四十三则云:“做文章不过是情理二字。今做此一篇百回长文,亦只是情理二字。于一个人的心中,讨出一个人的情理,则一个人的传得矣。”此处接触到人物形象的内在根据及统一性问题。这些议论,皆有启发性。张竹坡的读法,在《金瓶梅》流传过程中,曾产生很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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