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江苏文艺出版社《历代怨诗趣诗怪诗鉴赏辞典》第469页(2284字)
【原文】:
长江衣带水,历代鼎彝功。
服定衣冠礼乐,聊尔就江东。追忆金戈铁马,保以油幢玉垒,熢燧几秋风。更有当头着,全局倚元戎。 攒万舸,开一棹,散无踪。
到了书生死节,蜂蚁愧诸公。上有皇天白日,下有人心青史,未必竟朦胧。
停棹抚遗迹,往恨逐冥鸿。
。【原文作者】:王奕
【鉴赏】:
王奕,字伯敬,自号玉斗山人,玉山(在今江西省)人。
早年和文天祥、谢枋得相善。宋亡以后,曾作过一个时期的遗民。晚年仕元,为玉山教谕。
有《东行斐稿》传于世。
这首词追忆历史,感恨伤今,写得凄怆悲凉,处处表现出国破的隐痛。
南宋到了德祐时代(1275-1276),胡马奔驰,干戈逼地,临安(杭州)已岌岌可危。1275年2月,南宋权臣贾似道见伯颜自领大军顺江东下,直指临安,被迫出兵临战于池州(今安徽贵池)下游的丁家洲,结果大败。元军乘胜渡江南侵,终于在1276年3月占领了临安。
南宋都城沦陷后的第三年,即1279年,遭到了国亡的结局。
从全词的内容看,可知是作于宋灭之后。王奕作为由宋入元的遗民词人,在词中表达了对故国的忠爱之忱,也写出了对民族英雄的哀悼,对卖国贼的怨恨,反映了宋遗民的共同心情。
上阕是写元军渡江直取临安,宋军民坚决抵抗,而当权者却怯敌败退。
“长江衣带水,历代鼎彝功”,“长江”谓“一衣带水”,指江狭如一条衣带,又比喻仅隔一水,极其邻近;“鼎彝”,本指古代宗庙常用的祭器的总称,这里引申释为“社稷”(国家)。两句的意思是:一代一代的创立江山基业很为不易,而敌人渡江却轻而易举。“服定衣冠礼乐,聊尔就江东”,前一句指冠戴礼仪,意谓保存着的宋代体制;后一句指北宋亡后,姑且偏安江东(史称“南宋”)。南宋小朝廷迁都临安,只倚仗有长江为界,指望敌人不能飞渡,不料元军打了过来,德祐二年(1276)就破了临安,掳恭帝北去。
王奕以含蓄的语言述说了这一史实,流露着对小朝廷不重国事而贪欢逐乐的不满。国运颓衰,不堪敌击,难道不正是说明南宋的腐朽吗?“追忆金戈铁马,保以油幢玉垒,熢燧几秋风”,“金戈铁马”,泛指战事;“油幢”,指古代一种车壁用油涂饰的车子,“幢”,车帘,用它代车;“玉垒”,指垒石,置在城堡上用以为防敌人进攻而准备的石块;“熢燧”,指古代边防报警的燃火及生烟的两种信号,它与“几秋风”连成一句,系指在烽火狼烟中不能御敌,势如落叶西风。作者在词的字里行间流溢着对河山沦变的悲愤,借吟咏战场上出现的各种战具这些物象,把“德祐渡江”之战的实况作了形象的概括。元军入侵,凶似虎狼,恶若鲸鲵,宋军民奋力抵御,但无可匹敌,作者对这一惨败的“追忆”有着饮泪吞声的痛苦,于是以气挟风霜的斧钺之笔写道:“更有当头着,全局倚元戎”。
“当头着”,系地位显赫的头面人物,这儿就是指误国权相贾似道:“倚元戎”,指听凭元军摆布。贾似道,是理宗贾贵妃之弟,1259年以丞相领兵救鄂州,私向忽必烈求和,兵退后诈称大胜。
此后任南宋末宰相,专权多年,并终日淫乐。让这样的人领兵在丁家洲抗战,怎不使斗志丧失殆尽!作者在词题下注:“过鲁港丁家洲,乃德祐渡江之地,有感”,就是有感于此!事实上,他所率的精兵和战舰被元军打得大败,为元军席卷南宋都城敞开了通道。
作者怀着对这个千古罪人的痛恨,以“更有”二字推进一层,加重语气,指出兵败的,直接原因,揭露了他的丑恶面目,作了激烈的抨击!
下阕是写那些临阵脱逃者的可耻,并将他们愧对不屈殉国的民族志士的这种行为作比较,进行评说。“攒万舸,开一棹,散无踪”,战舰毕集江面,看似严阵以待,实际上防务松懈,才“开一棹”,即刚出动迎战,其他船只就仓皇逃遁,溃不成军。这是“当头着,倚元戎”的具体场面。联系上阕结句内容,这下阕的开头起了承接的过渡作用。
“到了书生死节,蜂蚁愧诸公”,“书生”,指文天祥这样的文人,“蜂蚁”,指贪生怕死的降元者,这些人归附蒙元趋若蜂蚁。宋室南渡,书生想为恢复大业出力,但小朝廷不能振作,自陷覆亡。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书生决不堕志失节,慷慨赴难,而象贾似道之流的投降派,与之相比,何啻霄壤之别!向元投降的南宋官吏,到了书生以死守节的时候,面对着“诸公”(书生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作者将书生与降元者相为反衬,愈使人感到臧否分明!彼此的是非功过,件件可辨,毫不含糊,故而作者紧接着写道:“上有皇天白日,下有人心青史,未必竟朦胧”,天地能察,人心能鉴,史册能查,其真相未见得一直是不明不白的,实际上就是说,一种人可留芳百世,一种人却遗臭万年,词旨昭然。“停棹抚遗迹,往恨逐冥鸿”,他在这里细按使故国蒙受着耻辱的旧迹,由往事勾起的一种亡国之恨,随着远飞而去的鸿雁悠悠难断。作者“过鲁港丁家洲”停船的地方,就是“德祐渡江”的地方,故临旧址而生悲慨。全词到此煞笔,如秋虫啜泣,情思哀切!
全词可以看作是作者为南宋故国写的一首挽歌,抒发了遗民亡国的沉痛。它从江山轻易丢失的描写中,藏有对不思复国的南宋朝廷的激愤,从兵败无比惨重的描写中,藏有对不思国耻的投降派的斥责,又从书生洁身守义与上述的对比中来昭彰他们的千秋功罪,最后绾入到作者本人回首往事的遗恨中,使该词的内涵情愫表面化。而所有内容密织成篇,笔路通畅,章法井井,可读性是相当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