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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娄下(凡三十三章)

书籍:四书辞典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湖北人民出版社《四书辞典》第300页(11102字)

8·1 孟子曰:“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译文】

孟子说:“舜出生在诸冯,迁居到负夏,最后死在鸣条,是东方人。周文王出生在岐周,最后死在毕郢,是西方人。两个地方相距有一千多里;时代前后相隔一千多年。他们在中国实现自己的志向,就像符节一样相吻合,前代的圣君和后代的圣君,他们的道路都是相同的。”

8·2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

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译文】

子产主持郑国的大政,用他所乘的车子帮助别人渡过溱水和洧水。

孟子说:“这只是小恩小惠,他并不懂得政治。如果在十一月修成能走人的桥;在十二月修成能走车的桥,百姓就不会再为渡河的事发愁了。

君子只要把政治搞好,他外出时,鸣锣开道都可以,哪里用得着一个一个地帮助别人渡河呢?如果搞政治的人,要一个一个地去讨人欢心,时间就太不够用了。”

8·3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

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

此之谓寇雠。

寇雠,何服之有?”

【译文】

孟子告诉齐宣王说:“君主把臣子看作是自己的手脚,臣子就会把君主看作是自己的腹心;君主把臣子看作是马,臣子就会把君主看作是普通人;君主把臣子看作是泥土草芥,臣子就会把君主看作是仇敌。”

齐宣王说:“根据礼制规定,已经离了职的臣子对过去的君主还必须服孝,君主应该怎样做才能让臣子为他服孝呢?”

孟子说:“君主对臣子的劝告接受了,建议听从了,恩惠普施给所有老百姓;有事故需要离开的,君主能派人引导他们出国境,并且先安排人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作好布置;离开了三年还没有回来,才收回他们的田地房产。这叫做三有礼。

这样做,臣子就会为他服孝。如今当臣子,劝告不被接受,建议不被听从,恩惠施不到普通老百姓那里;有事故需要离开的,君主就把他们捆绑起来,又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制造各种障碍让他们穷困;刚离开的那天,就没收他们的田地房产,这叫做仇敌。

既看作是仇敌,臣子还为他服什么孝呢?”

8·4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译文】

孟子说:“没有罪而随便杀士人,那么大夫便可以离去;没有罪而随便屠杀百姓,那么士人便可以搬走。”

8·5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译文】

孟子说:“君主行仁,便没有人不仁;君主行义,便没有人不义。”

8·6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译文】

孟子说:“实际上不是礼的‘礼’,实际上不是义的‘义’,有德行的人是不愿意做的。”

8·7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

【译文】

孟子说:“道德品质好的人去教化道德品质差的人,有才能的人去教化无才能的人,因此人们都乐意自己有贤能的父亲和兄长。如果道德品质好的人不去教化道德品质差的人,有才能的人不去教化无才能的人,那么贤能的人和不肖的人之间的差距,相近得不能用分寸来计量了。

8·8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译文】

孟子说:“一个人要有所不为,然后才能有所为。”

8·9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译文】

孟子说:“宣传别人不好的地方,后患来了如何办好呢?”

8·10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

【译文】

孟子说:“孔子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过火的人。”

8·11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译文】

孟子说:“有道德的人,说话不一定守信用,办事不一定完全彻底,只要本着义而说而做就行了。”

8·12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译文】

孟子说:“有道德的人,是没有失掉那种天真纯洁童心的人。”

8·13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译文】

孟子说:“养活父母不能算什么大事情,只有给父母送终才能算是大事情。”

8·14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译文】

孟子说:“君子依靠好的方法来求得深造,这是想要自觉地有所得。自觉地有所得,就能够牢固地掌握它;能够牢固地掌握它,就能积累深;能积累深,就会运用自如,左右逢源,因此君子要自觉地有所得。

8·15 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译文】

孟子说:“广博地学习又能详细地解释它,进而达到简明扼要的地步。”

8·16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译文】

孟子说:“用善来使人服气,是不能够使人服气的;用善来感化教育人,才能使天下的人都心服。天下的人如果不心服却能统一天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8·17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译文】

孟子说:“说话没有实际内容是不好的。这种不好的结果,应该由妨碍贤者进用的人担当责任。

8·18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

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

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

【译文】

徐子问:“孔子多次称赞水,说:‘水啊,水啊!’他认为水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孟子回答说:“有源的泉水滚滚往下流,不分白天和黑夜,把低洼的地方灌满,又继续向前,一直流到大海。有源的都是这样,孔子就取它这一点罢了。如果没有源头,到七、八月间雨水多,把大小沟渠都灌满了;但它们干枯也是很快的。所以声望和名誉超过实际的,君子认为是耻辱的事。”

8·19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译文】

孟子说:“人和禽兽不同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点,普通老百姓抛弃了它,君子保存了它。舜明白事物的道理,了解人类的常情,是从仁义出发行事的,不是把仁义作为手段来施行的。

8·20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译文】

孟子说:“禹不喜欢美酒而喜欢有益的话。汤坚持中正之道,推举贤人不拘泥于一定的常规。周文王看待百姓好像他们受了伤害不忍心侵扰,寻求正道又好像没有见到,毫不自满。

周武王不轻侮身旁的臣子,不遗忘四方的诸侯。周公想要兼学夏、商、周三代的君主,以实行禹、汤、周文王和周武王四人的事业;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抬着头思考,白天想不好,夜里接着想;幸而想通了,就坐着等待天亮立即实行。

8·21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

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

【译文】

孟子说:“圣王采诗的盛事废除了,《诗》也就消亡了,《诗》消亡了然后才创作了《春秋》。

晋国的《乘》,楚国的《梼杌》,鲁国的《春秋》,都是一样的。它们所记载的不过是齐桓公晋文公等人的事情,它们的文风则是史书的笔法。孔子说:‘它们寓善恶褒贬的大义我已经采用了。’”

8·22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译文】

孟子说:“君子的流风余韵五代以后就中断了,小人的流风余韵五代以后也中断了。我没有能够成为孔子的学生,我是私下向众人学习的。

8·23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译文】

孟子说:“可以拿,也可以不拿,拿了会损害廉洁;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给了会损害恩惠;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死了会损害勇敢。”

8·24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

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

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

’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

’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

’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

【译文】

从前逢蒙向羿学射箭,完全学会了羿的技巧,他想天下的人只有羿射箭比自己强,因此把羿杀死了。孟子说:“这里也有羿的罪过。”

公明仪说:“似乎没有什么罪过吧!”

孟子说:“只是罪过不大罢了,怎么能说一点也没有呢?郑国派子濯孺子侵犯卫国,卫国派庾公之斯追击他。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的病发作了,不能够拿弓,我活不成了。’问他的驾车人说:‘追我的人是谁啊?’驾车人回答说:‘是庾公之斯。

’子濯孺子说:‘我不会死了。’驾车人问:‘庾公之斯是卫国有名的射手,您认为自己不会死了,这是为什么呢?’子濯孺子回答说:‘庾公之斯跟尹公之他学习射箭,尹公之他是跟我学习射箭。

尹公之他是个正派人,他选择的学生、朋友也一定很正派。’庾公之斯追到跟前,问:‘您为什么不拿弓?’子濯孺子回答说:‘今天我的病发作了,不能够拿弓。’庾公之斯说:‘我跟尹公之他学习射箭,尹公之他是跟您学习射箭的。我不忍心用您传授的技巧反过来伤害您。

但是,今天的事是国家的公事,我不敢完全废弃不顾。’于是抽出了箭,在车轮上敲打把箭头去掉,发射了四箭就回去了。

8·25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译文】

孟子说:“美女西施身上沾染了脏东西,人们走过时就会捂着鼻子。即使是相貌丑恶的人,只要他斋戒沐浴,也可以祭祀上帝。

8·26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

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

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译文】

孟子说:“天下的人谈论人性,只要能够谈到本来的状况就可以了。本来的状况以顺其自然之理为基础。人们厌恶卖弄小聪明,是因为它往往牵强附会。

如果聪明人大禹治水那样,就不会对聪明有所厌恶了。大禹治水,就是顺其自然之理。

如果聪明人也能顺其自然之理,那聪明也就很大了。天那么高,星辰那么遥远,只要能够寻求它本来的状况,那么以后一千年的冬至日,都可以坐着推算出来。

8·27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

【译文】

公行子的儿子死了,右师王驩去吊唁。他一进门,就有人走上前和他说话,后来又有人走近他的席位和他说话。

孟子没有和他说话,他很不高兴,说:“各位大夫都和我王驩说话,只有孟子不和我说话,这是对我的怠慢。”

孟子听到后,说:“按照礼制,在朝廷中不应该跨过席位相互说话,也不应该越过石阶相互作揖。我是按照礼制来行事,王驩(字子敖)却以为我怠慢了他,不是很奇怪吗?”

8·28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

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

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

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译文】

孟子说:“君子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居心不一样。君子居心在于仁,在于礼。有仁的人爱别人,有礼的人敬重别人。

爱别人的人常常被人爱,敬重别人的人常常被人敬重。

假如这里有个人,他对我蛮横无理,那么君子必然会反躬自问:我一定不仁,一定无礼,不然,这样的态度怎么会来呢?君子反躬自问达到仁,尽到礼,那人依然蛮横无理,君子必然会再一次反躬自问:我一定不忠。君子反躬自问做到忠,那人还是蛮横无理,君子就会说:‘这个人无非是个狂人罢了。这个样子,与禽兽有什么区别呢?对于禽兽又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呢?’所以君子有长期的忧虑,而没有突然的痛苦。

这样的忧虑是有的:舜是人,我也是人。舜为天下作了榜样,名声传于后代,我仍不免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才是值得忧虑的事。忧虑了又该怎么办呢?像舜一样去做就行了。至于君子别的痛苦就没有了。不仁的事不去做,无礼的事不要干。假如一旦有意外的痛苦袭来,君子也不会发愁了。

8·29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

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

【译文】

禹、稷处于政治安定的时代,三次路过自己家门都不进去,孔子称赞他们。颜子处于政治动乱的时代,住在狭窄的小巷中,一筐饭,一瓢水,人们都受不了那种苦生活,颜子却自得其乐,孔子也称赞他。孟子说:“禹、稷、颜回这三个人都有共同的德行。禹想到天下有遭水淹没的人,好像自己使他们淹没了一样;稷想到天下有挨饿的人,好像自己使他们挨饿一样,所以他们拯救百姓才这样急迫。

禹、稷、颜子如果相互交换一下位置,也都会有同样的表现。如今有同屋的人互相斗殴,要去救他们,即使是披头散发,帽子带子也没有结好就去救急,也是应该的。如果是街坊邻里在斗殴,也是披头散发,帽子带子没有结好就去救急,那就是糊涂了,即使是把门关着也是可以理解的。”

8·30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

【译文】

公都子问:“匡章,全国都说他不孝,您却和他往来,而且又很敬重他,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回答说:“一般人认为不孝的表现有五种:四肢懒惰,不管赡养父母,这是第一种;喜欢下棋喝酒,不管赡养父母,这是第二种;贪吝钱财,偏爱妻室儿女,不管赡养父母,这是第三种;放纵耳目的欲望,使父母蒙受羞辱,这是第四种;逞勇敢好斗殴,使父母受到连累,这是第五种。章子在这五种表现中有哪一种呢?章子只不过是父子之间以善相责而把关系搞坏了罢了。以善相责,这是朋友相处的道理;父子之间以善相责,是最伤害感情的。章子难道不想有夫妻母子的团聚吗?只因为得罪了父亲,不能和父亲亲近,才不得不抛弃妻室,赶走儿子,终身不要他们侍奉。他设想如果不这样做,那罪过就会更大,章子为人就是这样。”

8·31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

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

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

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译文】

曾子居住在武城,越国军队来侵犯。

有人说:“敌人来了,为什么不走开呢?”曾子说:“我走后不要让别人借住在我这里,破坏那些树木。

”敌人退走了,曾子说:“把我的墙屋修理好,我将要回来。”敌人退走了,曾子回来了。他身旁的人说:“武城的官员和百姓对待您是这样的忠诚恭敬,敌人来了,您早早地走开给百姓做了个坏榜样;敌人退走了,您急忙回来,恐怕不太妥当吧!”沈犹行说:“这不是你们所能了解的。

从前我曾遭受过负刍作乱的祸害,跟随先生的有七十个人,也全部躲避走了。”

子思居住在卫国,齐国军队来侵犯。

有人说:“敌人来了,为什么不走开呢?”子思说:“如果我也走开了,君主和谁一起来守城呢?”

孟子说:“曾子和子思所走的道路是一致的。

曾子是老师,是长辈;子思是臣子,是下属。

曾子和子思如果相互交换一下位置,他们的行为也会是这样的。”

8·32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

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舜与人同耳。”

【译文】

储子问:“君主派人来窥探您,您真有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吗?”

孟子回答说:“我有什么跟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呢?尧、舜也和一般人相同啊。”

8·33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

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

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

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墙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译文】

齐国有一个人,家里有一妻一妾。

丈夫每次出外,总是酒喝足了肉吃饱了才回家。他妻子问他一起吃喝的是些什么人,他回答说都是富贵体面的人。

他妻子告诉妾说:“丈夫出外,总是酒喝足了肉吃饱了才回家;问他一起吃喝的是些什么人,都是富贵体面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显要人物到我们家里来,我打算偷偷地看看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第二天清早起来后,她悄悄地跟在丈夫后面走,走遍城里没见一个人和她丈夫站着说话的。

后来到了东郊的坟地,她丈夫便走向祭扫坟墓的人乞讨一点残酒剩菜;还没有吃饱,又东张西望地到别处去乞讨,这就是他酒喝足肉吃饱的办法。

他妻子回到家,便把这情况告诉妾,说:“丈夫,是我们寄予希望并终身依靠的人,现在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于是她们两人一起讥讽丈夫,在院子里相对哭泣。而她们的丈夫还不知道,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对她们两人摆威风耍派头。

在君子眼中看来,有些人所采取的乞求升官发财的办法,能不使他的妻妾羞耻痛心而相对哭泣的,恐怕很少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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