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凡例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河北人民出版社《中国古典小说大辞典》第55页（1168字）

载《红楼梦》清乾隆甲戌(公元1754年)脂砚斋重评本卷首，凡五则；其第五则的大部分文字，在其他脂本与程高本中，均被置于第一回回首。一般认为，此凡例属脂砚斋评语范围，非《红楼梦》正文。胡适认为，凡例出于作者曹雪芹手笔。胡氏《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红楼梦》各本皆无凡例。脂本《指甲戌本——编者》开卷便有凡例，又称红楼梦旨义，其中颇有可注意的话。”凡例于《红楼梦》作者之身世、思想，有所透露，可资参考。第一则为解题，对《红楼梦》的不同题名，如《风月宝鉴》、《石头记》、《金陵十二钗》，均有解释，并云：“《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第二则说明《红楼梦》故事发生的地点，云：“书中凡写长安，在文人笔墨之间，则从古之称；凡愚夫妇儿女子家常口角，则曰中京，是不欲着迹于方向也。”第三则指明《红楼梦》一书内容之特点：“此书只着意于闺中，故叙闺中之事切，略涉于外事者则简，不得谓其不均也。”第四则申明《红楼梦》一书“不敢干涉朝廷”、“不敢以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也”。由第四则可使人联想到《红楼梦》一书的创作环境，与作者的难言之隐。最可注意者为第五则引述作者自云的一段文字：“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又因何而撰是书哉?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真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记，以告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风晨月夕，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乃是第一回题纲正义也。开卷即云风尘怀闺秀，则知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阅者切记之。诗曰：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里确实透露着作书者的身世与写作《红楼梦》一书时的精神状态。“真事隐去”、“假语村言”八个字，标志着作书者对小说特征的体认，也透露着不得已以曲笔干涉时世的苦衷。《红楼梦》一书作者与其创作的积极合作者脂砚斋，并未留下谈论小说的理论文字，此凡例约略显示了他们对此一问题的看法，因而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