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诗(其三十一)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江苏文艺出版社《历代怨趣诗怪诗鉴赏辞典》第144页(1917字)

【原文】: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

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未终曲,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

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原文作者】:阮籍

【鉴赏】:

晋书》本传称阮籍“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文选》李善注则进一步说明:“嗣宗身仕乱朝,恐罹谤遇,因兹发咏,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下难以情测。”因此,读阮籍《咏怀诗》,难在是否能准确地把握它的寓意。

这是一首咏怀古事、讽喻时政的作品。

清代陈沆在《诗比兴笺》卷二中说:“‘驾言发魏都’,借古以寓今也。明帝末路,歌舞荒淫,而不求贤讲武,为苞桑之计(根本之计)。

不亡于敌国,则亡于权奸,岂非百世殷鉴战?”

查对史书,陈沆所说是有根据的。魏明帝曹叡青三年(235)春,“京都大疫”,“是时,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

百姓失农时,直臣杨阜、高堂隆等各数切谏”,都不听(见《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而在《魏略》中就记载得更加详细:“是年起太极诸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建翔凤于其上;义于芳林园中起陂池,楫棹越歌;又于列殿之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序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秩石拟百官之数。帝常游宴在内,乃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自贵人以下至尚保,及给掖庭洒扫,习伎歌者,各有千数。通引谷水过九龙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

使博士均作司南车,水转百戏。岁首建巨兽,龙曼延,弄马倒骑,备如汉西京之制,筑阊阖诸门阙外罘罳。太子舍人张茂以吴、蜀数动,诸将出征,而帝盛兴宫室,留意于玩饰,赐与无度,帑藏空竭;又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既听以生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乃上书谏曰:‘……陛下不兢兢业业,念崇节约,思所以安天下者,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纯作玩弄之物,炫耀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寇警之心矣……’”书上,明帝不予理睬。《三国志》作者陈寿评曰:“明帝沉毅断识,任心而行,盖有君人之至概焉。于时百姓凋弊,四海分崩,不先聿脩显祖,阐拓洪基,而遽追秦皇、汉武,宫馆是营,格之远猷,其殆疾乎!”

这首诗共十二句,每四句一个层次,共三层。第一层由现实引起怀古的感情,写诗人驾车向战国时魏都大梁(今开封市)进发,向南望到了当年魏王宴乐之地吹台(亦名范台、繁台),想起那时是何等热闹欢乐,当时魏王宴乐所吹奏的乐曲,有的一直流传至今,可是那位梁王魏婴如今又在何处呢?在今昔慨叹的对比中已隐含有批判的意味。

第二层揭露魏国致败的原因:虐待战士,疏远贤者,纵情声色,致使秦兵复来。据《史记·魏世家》载,从魏景湣王元年(公元前242)至魏王假三年(公元前225)这十余年中,魏国不断地丧师失地,到“王假三年,秦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歌舞未终曲,秦兵已复来”两句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明秦兵复来的原因,是由于魏王的纵情歌舞,不求根本之计;二是用夸张的手法,强调魏国灭亡速度之快。魏在六国中灭亡的次序为第二,仅后于韩,而在楚、赵、燕、齐之先。这一层四句,既是说的战国时的魏国,又何尝不是影射三国时的魏国?当时魏明帝曹叡不听直臣劝阻,滥造宫观,滥征民女,纵情声色,置民生于不顾,蜀国诸葛亮屡次北伐,给曹魏造成极大的威胁;朝廷内司马氏擅权,也严重地威胁着曹氏的统治。诗人以古为鉴,用意是深长的。

第三层慨叹后果的严重。“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用魏王的口气慨叹国破家亡、一切均成泡影的惨况。

一切均非“吾有”,岂只夹林而已;诗人想象魏王昔日所住巍峨富丽的宫殿,都已布满厚厚的灰尘,欢歌曼舞已一去不复返,明眸皓齿亦属他人所有。“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华阳一战,魏国走向灭亡,魏王婴也结束了他可耻的生命,躯体变成了土灰。

诗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既总结了历史的教训,又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余地。

咏史诗的写作,既要忠实于史实,又要有现实意义。

因而它必须不即不离,亦实亦虚。既不能以史实迁就现实,一一比附;又不能架空议论,远离历史。它只能以历史为引子,在若即若离之间,运用虚虚实实的手法,影射现实,从而达到针砭现实的目的。阮籍的这首《咏怀诗》,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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