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月·精华欲掩料应难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上海古籍出版社《红楼梦鉴赏辞典》第254页（1211字）

【条目出处】：见第四十九回

【释文】：

这是香菱的第三首诗。

此诗在内容和艺术表现上较前两首有明显的进步。香菱将自己切身的沉痛遭遇与月亮呼吸相通的真情实感写入诗中，咏月而又咏己，托情寓意，动人情思。

既是一首新巧的咏物诗，又是一首动人的抒情诗。

起句“精华欲掩料应难”很有气势，字面上说云雾遮不住月亮的光华，实际描绘出月亮破云而出光照世间的景象。月亮精华难掩正象征着香菱的美好才华终难埋没，她必将在大观园诗社中大放光彩，这就含蓄地表达了香菱学诗必能成功的自信。次句“影自娟娟魄自寒”咏月亮之形质：其形娟好，其质清寒。

此句犹如香菱的自我写照：娟美婀娜的外貌之中蕴藏着一颗凄凉寂寞的心。她从五岁被拐，几经变卖，最后沦为呆霸王薛蟠之婢妾，从未得到过关心，更何论爱情。

凄凉的身世和精神的寂寞较大观园中的女儿们更为切实、更为深沉。颔联承上继续咏月，两句分写月夜思妇无眠、离人不寐的情景。“一片砧敲千里白”：月光普照大地，处处传来思妇敲砧之声，砧声寄托着她们对远方丈夫的怀念。李白《子夜歌》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之句，秋夜月下敲砧捣衣以缝制寒衣，寄送远人，原是古代妇女的习俗，此句传达出香菱对她丈夫薛蟠的思念。

薛蟠此时正离家远去江南，虽然他对香菱毫无爱情可言，而痴心的香菱却将她的全部感情给予了这个呆霸王、她名分上的丈夫。“半轮鸡唱五更残”：雄鸡啼晓，五更月沉，一轮圆月已经残缺成为半轮，而终夜不寐的离人还沉浸在对家乡的怀念之中。

此联上句是实写，下句是虚写，乃香菱想象中的场景，从侧面反映出她的渴望：她希望在远方的丈夫也能象她思念他一般地想念她。

颈联承上又推进一层。

“绿蓑江上秋闻笛”：“绿蓑”借指身穿绿色蓑衣的山野之人，秋夜江上，千里皓月，凄凉的笛声传来，更添愁绪。这是政治上失意者的悲哀。

“红袖楼头夜倚栏”：以“红袖”借代女子，“夜倚栏”写出思妇不眠之情状，对月感怀的女子乃是香菱的自我形象。此联照应上联“千里白”、“五更残”，前后关联，彼此应合，写出人们特别是思妇的真实情感，其中浸透了香菱本人的情思，将客观的“月”和主观的“情”生动而有机地融合在一起。

尾联承接前面的凄凉感受，以奇特的联想向天帝发问：“博得嫦娥应借问：何缘不使永团圆?”月里嫦娥也是一个孤独者，唐代诗人李商隐曾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之句，在香菱的想象中，人间孤独者的不幸必然引起她的同情和共鸣，她必然会向着上帝提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能使月亮、使人们都永远团圆、永感幸福，而要使月亮圆缺、世人不幸呢?嫦娥的疑问，也正是诗人自己的疑问，这表面上天真轻松的疑问蕴含着诗人沉重凄凉的身世之悲，引起读者对这位《红楼梦》中的第一个薄命女的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