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与邬娘(民间故事)

出处：按学科分类—社会科学总论 中山大学出版社《中国黎族大辞典》第225页（5090字）

七指山下30里，在什玲溪右岸，长着一株株椰树，一排排槟榔。

椰树下有个黎家寨，叫椰树村。寨里住着帕不施，她生了个女儿名邬娘，年满16岁，长得象海棠花一样，脸儿比熟透的槟榔还红，眼睛比水晶石还亮。邬娘织的𧚔裙美，𧚔裙上的金鸡、山花象活的一样。邬娘唱山歌，青鸠鸟不敢开口；邬娘弹口弦，金凤鸟飞来和。帕不施爱邬娘，赛过珍珠宝；七指山下的青年都偷偷地把她爱上了。

七指山下30里，在什玲溪左岸，长着一株株椰树，一排排槟榔。

槟榔树下有个黎家寨，叫槟榔寨，寨里住着个好青年，名叫阿丹。他10岁死了父亲，12岁死了娘，象崖上孤松一样在风雨里成长。阿丹长到18岁，象山鹰一样刚强。山上种山兰，坡地种包麦，庄稼活比谁都好。他爹生时是一个好猎手，阿丹从小就跟着学打猎，日里夜里山中钻，风里雨里岭上爬，学得一手好本领，枪响黄掠倒，箭起飞鸟落。他唱山歌象溪水流，他吹鼻箫，能使树叶飘。

七指山下的“娜邬”(姑娘)都偷偷地把他爱上。

槟榔花开十里香，邬娘的名字比槟榔花还香。邬娘好比天上的月亮，七指山下的青年象星星。月亮只有一个呀，星星却数不清；可爱的邬娘只有一个呀，送槟榔的青年哪能说尽。

他们都说：“可爱的邬娘，你是七指山上最美丽的花，我们都爱你呀!你愿意吃谁的槟榔?”

邬娘看着这些痴情的小伙子，温柔地唱歌答道：

金花银花花牵连，

好花要牵上好藤。

荣华富贵我不贪，

爱的是劳动好青年。

出门不怕风雨打，

上山能把虎豹擒，

心要象槟榔树一样直，

情要比槟榔汁还香甜。

唱歌赛过青鸠鸟，

吹箫能使树叶飘。

阿哥们呵!

好花在高山上开，

山鹰才能飞上来。

那个阿哥生鹰翅，

不怕高山飞来采。

阿丹心里爱邬娘，可不敢把槟榔送。三月的槟榔花开得香，阿丹背上猎枪，涉过12条小溪，翻过12座小山，看见山崖下长着一颗菠萝蜜，枝头站着一只青鸠鸟，羽毛绿油油，眼睛亮晶晶，阿丹看着心欢喜，举枪瞄准，青鸠鸟展翅飞翔，在阿丹头上转，气得他眼鼓鼓的说：“青鸠鸟呀!你别骄傲。飞着我也能把你打下来!”青鸠鸟好象听见了，立刻鼓翅南飞。阿丹拔腿跟着追，他追得慢，青鸠鸟飞得慢；他追得快，青鸠鸟飞得快。青鸠鸟飞过九座山林，最后飞过一座岗，青鸠鸟忽然不见了。

阿丹心里着慌，定眼一望，看见对面溪畔开着一朵花，站着一个姑娘。

她颈上挂银项，绣花彩裙闪亮亮；她头上插银簪，腰间银练明晃晃；她手里提着竹筐，筐里盛满野菜。“那不是椰树村的邬娘吗?”阿丹心里怦怦地跳。他包好头巾壮起胆，唱支山歌试邬娘：

玫瑰花开满山娇，

玫瑰花开满溪香，

远方飞来的蝴蝶，

想停玫瑰花蕊上。

邬娘听了歌，甜在口醉在心，红着脸儿她把歌唱：

山鹰一样勇敢的青年，

你的歌声比槟榔还浓香，

远方飞来的蝴蝶呵，

请你就停在玫瑰花蕊上。

初开的玫瑰花最娇艳，初恋的青年人最害羞，邬娘还没把山歌唱完，便转身低下了头。山泉里的水最清甜，阿丹涉过山溪，走到邬娘身旁；山溪流水笑呵呵，阿丹和邬娘的知心话，象溪水一样长。

七指山下什玲溪右岸上，住着个大“豪奥门”(恶官人)，名叫波勒。他有钱有势，诡计心眼多，是七指山下一条毒蛇。

七指山下的“豪奥哇”(穷人)都怕他、恨他，听了他的名字，都把舌头伸，把耳朵掩。

一天黄昏，波勒走出家门，行经椰树村，两眼盯着村里娜邬家的大门。

邬娘正把出嫁的𧚔裙织好，唱着山歌出家门，波勒看见她，象饿虎碰见肥羊，一双猴眼骨碌碌转，向邬娘走去，说：“你是哪家的娜邬?生得象海棠花一样，我送你一枚金簪，把你的美名告诉我吧!”邬娘吐了他一口唾沫，转身回屋里去，气得波勒直跳，嘴里咕噜着回家。

波勒回到家里，屁股还未坐到凳上，就大叫大嚷，要去抢邬娘。

仆从们抓头挖耳商量了一整夜，最后决定派人到邬娘家说亲，有钱有势，谁敢不答应?

第二天，讨厌的乌鸦在椰树上叫。媒人来到帕不施家，手里捧着一盘光洋和槟榔，一进门就象乌鸦哇哇的叫：

“你家有朵海棠花，大爷看中邬娘啦，邬娘嫁上我大爷，千金万银搬你家。”

好象晴天里打雷，帕不施知道波勒要邬娘不是好心意，拒绝说：

红藤缠树树亲藤，

独女不离亲爹妈，

千金万银我不爱，

只爱我女海棠花。

邬娘听到媒人的话，从后堂冲出来，撞翻了铜盘，踏烂了槟榔，骂道：

谁要你金要你银，

豪奥哇不交豪奥门，

清水不跟浊水混，

邬娘不嫁你大爷。

媒人碰一鼻子灰，回到波勒家，加油添醋地诉说了一遍。

波勒听了，象猴子一样暴跳，两眼冒火星，说：“谁人敢不听波勒的话?娜邬不嫁也得嫁!”

波勒亲自带虎狼队，扛12担酒肉，12担槟榔，来椰树村抢邬娘，到了帕不施草房门前，放下酒肉和槟榔，豪奥门两眼露凶光，说：“老帕不施，我现在来迎亲!”说后，吆喝一声，虎狼队抢去邬娘。鸡蛋碰不过石头，邬娘终于被虎狼队拉往外走。她边挣扎，边叫道：“快去叫丹哥来呵!叫丹哥来救儿呀!”可怜的帕不施眼看女儿被抢走了，悲伤得一双眼睛都哭肿啦。

勇敢的山鹰飞得高，勤劳的阿丹上山忙。他自从和邬娘在溪畔密谈，定下了婚期，要打下9头黄猄，9头鹿，成亲时好热闹一场。他捡好竹做的口弦，要送给邬娘妹妹吹情歌。他尽是幸福地想：“春天一过夏天到，我与邬妹结成亲，我耕田来她织布，幸福生活无尽头。”

太阳睡了7夜觉，月亮洗了7次脸，全身背满猎物的阿丹，欢欢喜喜来到帕不施家。脚还未踏进门就吃了一惊，他问道：“帕不施呵，你家出了什么事，酒肉洒满地，槟榔一担担，家里乱糟糟?”帕不施哭诉道：“豪奥门波勒把邬娘抢去啦。

”

阿丹眉倒竖，眼闪光。他摸摸腰间的弓和箭，飞赶去救邬娘。

涉过9条山溪，跋过12座山岗，一口气跑了30里，赶到波勒家里时，天已黑门也关了。阿丹在门外转了一圈，纵身跳上围墙，只见屋里亮堂堂，酒杯叮当人声嚷。波勒喝得稀巴烂醉，走进新房，一见邬娘便迈开踉跄步，伸手去抱揽。邬娘挣脱波勒的手，翻身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波勒脸上。

波勒气得脸发紫，叫来了狗腿们，把邬娘关进牛房里。牛房黑压压，邬娘不吭一声，心里念着阿妈与阿丹。

阿丹站在墙头上，屋里的事情都看清，满胸的怒气，象火药快要炸了。等到公鸡啼过三遍，波勒家的人睡熟，阿丹爬上牛房顶，拨开草架，纵身跳下牛房，说：“邬妹妹，这里是虎穴，我们快逃出要紧。”

阿丹叫邬娘骑在他的肩上，他攀上屋顶，从屋顶跳出墙外。他带着邬娘，大路不走走小路，平地不走走山地，走呀走呀，不知走了多少路。等到东方发白，看见前面有一座大石山，阿丹高兴地对邬娘说：“这山名叫亲公石，前年我打猎到过这里。山石四面光滑滑，四面没人能上去，石后有一条大山藤，从大山藤可以爬上石顶。

石顶宽十来丈，不长草，也不长树，后边有一个石岩，可以住得下人，我和邬妹上去，躲过一些时候再计议!”邬娘点点头，两人抓着山藤，两脚踩着石壁，象山鹰飞上石顶。

阿丹与邬娘在亲公石顶住下来了。

第二天早晨，波勒家里乱哄哄。乌鸦在檐上叫，波勒在厅堂嚷，他说：“铁笼里的鸟飞了，我波勒要抓回来。到手的娜邬逃跑了，跑不出我波勒的手掌!”他叫狗腿子一齐去找，但是五天不见形，10天不见影。波勒不死心，命令狗腿子找遍七指山。

一个静静的夜晚，狗腿子来到亲公石，听见亲公石上山歌声扬。狗腿子的眉毛跳两跳，急转身回报波勒。

波勒闻讯，不等天亮就动手，虎狼们来到亲公石下，把亲公石四面八方包围起来。但是石壁直又直，没法爬上去。

亲公石下猪猡叫，惊动了阿丹与邬娘。阿丹走到石崖边，睁着眼睛往下看，见一群狗腿子拉紧山藤往上爬，一个爬来一个落，波勒在下面大叫大喊。

仇人见面怒火烧，阿丹把牙咬得咯咯响。

他转身取出弓和箭，对准波勒射去，只听“嗖”的一声，波勒应声倒下了。

临死的波勒狰狞地一笑，用手向山藤一指，狗腿子拥到山藤边了，波勒用手比一比，狗腿子拿刀砍断了山藤。

山藤往下掉，山谷隆隆响。

相传山藤砍断后，阿丹与邬娘坐在最高的石顶上，亲密地偎依在一起，放开嗓子纵情唱山歌：

阿丹唱：“什玲溪水长又长，”

邬娘唱：“我们的爱情比什玲溪水还长。”

阿丹唱：“七指山峰高又高，”

邬娘唱：“我们的爱情比七指山高万丈。”

阿丹

邬娘同唱：“一条芭蕉一条心呵，

我们痛痛快快唱一场!”

山歌唱了3天3夜，喉咙唱干了，嗓子唱哑了，阿丹吹起鼻箫，邬娘弹起口弦。吹弹了3天又3夜，最后一口气都吹尽了，两人便紧紧地依偎着死去。

阿丹和邬娘死后，亲公石上长着两棵𣙟树，远远看去象两个人。𣙟树就是阿丹与邬娘的化身。他们日日夜夜唱山歌，日日夜夜吹鼻箫。他们唱的歌，七指山下的青年都会唱了。

他们吹的鼻箫，七指山下的青年都会吹了。唱吧!吹吧!唱出我们黎族人民的一朵花，吹出我们黎族人民的一只鹰吧!(陈永辉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