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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书籍:楚辞集校集释下 更新时间:2018-09-10 19:43:20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楚辞集校集释下》第2257页(5008字)

王逸:《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

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屈原放流九年,忧思烦乱,精神越散,与形离别,恐命将终,所行不遂,故愤然大招其魂,盛称楚国之乐,崇怀襄之德,以比三王,能任用贤,公卿明察,能荐举人,宜辅佐之,以兴至治,因此风谏,达己之志也。

洪兴祖:屈原赋二十五篇,《渔父》以上是也。《大招》恐非屈原作。

朱熹:《大招》不知何人所作。或曰屈原,或曰景差,自王逸时已不能明矣。其谓原作者,则曰词义高古,非原莫及。其不谓然者,则曰《汉志》定着原赋之二十五篇,今自《骚经》以至《渔父》,已充其目矣。其谓景差则絶无左验,是以读书者往往疑之。然今以宋玉大小言赋考之,则凡差语,皆平淡醇古,意亦深靖间退,不爲词人墨客浮夸艳逸之态,然后乃知此篇决爲差作无疑也。虽其所言有未免于神怪之感,逸欲之娱者,然视《小招》则已远矣。其于天道之诎神动静,盖若粗识其端倪,于国体时政,又颇知其所先后,要爲近于儒者穷理经世之学,予于是窃有感焉。

因表而出之,以俟后之君子云。

周拱辰:《大招》,嗣《招魂》而作也。

宋玉、景差皆原弟子,而同其声以号之,均之不能已于此也。既莫足以爲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玉以种种之娱猎侑之,而差以三王侑之以耶?夫固曰侑之以种种之娱猎,不知侑之以三王之馔之饱也云尔。不然者,三闾之魂馁而抑玉与差大其声以号之,而师弗闻,犹之原大其声以号之,而君弗闻也者,则奈何?不乃陈尸者而徒饭以贝、饭以珠乎?然则饮以丰爵,馔以三王,而珍糊之种种也。

不以食道用美焉尔。则吾不知之矣。

王夫之:今按此篇亦招魂之辞,略言魂而系之以大,盖亦因宋玉之作而广之。其意以招魂盛称服食居游声色之美,而不及王伯之道,未足以慰贤士之心,故仍其旨而广之。则爲绍玉之作,非屈子倡而玉和明矣。景差与宋玉齿,均爲楚之词客,颉顽踵赋,互相扬推,而昭、屈、景爲楚三族,屈子旧所掌理,受教而知深,哀其誓死,而欲招之,宜矣。

则景差之説爲长。洪兴祖曰:屈原赋二十五篇,《渔父》以上是也。《大招》恐非原作。

林云铭:《大招》一篇,王逸既谓屈原所作,又以或言景差爲疑,尚未决其爲差作也。

嗣有以差语皆平淡醇古,遂定其当出于差,全不顾其篇中文义,总以《汉志》有屈原赋二十五篇之语,《渔父》以上,既满其数,而《招魂》《大招》两篇,未有着落,故一归之宋玉,一归之景差耳。而李善又以《大招》篇名,改《招魂》爲《小招》,试问:玉与差皆原之徒,若招其师之魂,何以见差之招当爲大,玉之招当爲小乎?后人守其説而不敢变,相沿至今,反添出许多强解,附会穿凿,把灵均絶世奇文,埋没殆尽,殊可歎也。

考班孟坚《汉志》作于东汉,去原之世已远,而传疑之説已在作志者之先,孟坚参之时论,如此,遂执二十五篇之数以爲左验,可乎?且《九歌》十一篇,前此淮南与刘向皆定之以九,《汉志》因之,若不合之《二招》,仅二十三篇耳。即谓《二招》在二十五篇之内,方足其数可也,于玉与差何涉?王逸虽知爲原作,又言作于放流九年,自招其魂,宋晁补之决其爲原作无疑,但不知其招何入耳,皆非确论。

余谓原自放流以后,念念不忘怀王,冀其生还楚国,断无客死、归葬、寂无一言之理。

骨肉归于土,魂魄无不之。人臣以君爲归,升屋履危,北面而皋,自不能已,特谓之大,所以别于自招,乃尊君之词也。篇中细叙,皆是对怀王语,开首提出魂无逃三字,便是怀王逃秦隐哀,生前之神,与死后之魂,总爲一念所转,所以有四方之招也。

所云饮食之丰,音乐之盛,美人之色,苑囿之娱,皆向日所固有。其中亦各有制,与《招魂》大不相同,不爲逸欲。至末之説,出亲亲仁民,用贤退不肖,朝诸侯,继三代,分明把五百年之兴,坐在怀王身上,虽属异样歆动,其实三代之得天下,实不外此。

此皆帝王之事,原岂能自爲乎?旧注认定景差招原,不得不硬添楚王举用等语,以致文义难通。

最可怪者,开首魂无逃三字,乃禁止之词,即下文无远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之义也。竟解作春气奋发,魂魄之已散而未尽者,亦随时感动而无所逃,独不思魂魄既散,安有所谓未尽者?若果无所逃,即亦不能他往,不能来归,何必戒其无远遥,又爲此无益之招乎?且与随时感动四字,语意絶不相接,总因错认题目,以原未死而景差招之,故乖谬支离至此。

若王逸谓玄冥之神,遍行凌驰于天地间,收其阴气,闭而藏之,故魂不可以逃,其荒唐不待辩,亦不屑辩也。

蒋骥:称爲大者,尊君之辞。篇内多序帝王致治之事,盖往者成言时所冀如此。

呜呼!事既已矣,而心终不忘,所以欲求伸于地下也。

屈复:《大招》,三闾痛怀王之文也。不曰祭者,非体也,篇首无逃二字,已明逃秦事实,后用贤,退不肖,立三公九卿,尚三王,岂人臣事哉?有如此之资而客死于秦,良可痛也。

文甚平淡,意甚深微。愈平淡,愈深微,读者愈难解,而议论愈纷纷矣。

胡文英:《大招》篇作于今之湖南,闻怀王已死,而招其魂也。

王闿运:《大招》之作与《招魂》同时。《招魂》劝其死,《大招》冀王之复用,原对私招而爲大也。若命已终宜有哀情,不得盛称侈靡,或以屈原招怀王,则魂兮魂兮大不敬矣。今定以爲景差之作,虽知顷襄之昏,而犹冀其一悟,忠厚之至也。

朱季海:屈原赋二十五篇,实无《大招》。

景差之赋,亦无一篇爲刘向所録(《汉书·艺文志》叙屈原《赋》以下赋二十家,初无景差之作)。又篇中称楚,与列国无异,此《招魂》所无,是逸二説皆非也。

今寻《招魂》宋玉所作,句中称兮,句末称些,故楚声也。《大招》凡“兮”爲“乎”,“些”爲“只”,其风謡絶异。

君子行礼,不求变俗,使屈、景所赋,于此岂判若敌国也?《大招》又言“三公”、“九卿”,寻“九卿”所起,经无明文。《王制》《昏义》有之,説者以爲夏制,伏生《书传》云:“古者天子三公,每一公,三卿佐之。”(《御览·职官部》,又《艺文类聚·职官》引,详见陈寿祺辑本)。黄以周云:“伏《传》一公三卿,盖《夏书传》也(陈辑亦在《夏传》)。《繁露》、《白论》皆据爲説,今文家之言也。”(见《职官礼通故》二)是汉师自伏生以来,多以三公九卿爲夏制矣。

《大招》既云“近禹麾”、“尚三王”,故宜及此。然《王制》之作,在赧王后,卢子干又谓孝文时博士爲之,要其时与伏生相接。

(《路史后记》十陶唐氏注引《大传》:“摄时三公、九卿、百执事,此之官也。故使百官事舜。”《説苑·君道篇》载汤问伊尹三公九卿,伊尹对以三君之举贤,则尧舜禹也:是二文相应,谓唐虞之际,与夏同也。黄以周《职官礼通故》据《説苑·君道》、《臣术篇》文,以爲殷制,其实《臣术篇》述汤问明言古者,《君道篇》述伊尹对,又举三君,观其问答,事同稽古,汤、伊尹当夏制矣。

汤、伊尹当之季世,革命之初,此文义无以定其爲殷爲夏,纵刘向所书,尽爲实録,犹未得如黄君所説,况伊尹之文,多出依託也?若《臣术篇》云:“汤问伊尹:‘三公九卿,相去何如?’”伊尹对曰:‘三公者,通于天道者也。九卿者,通于地里者也’”,寻《吕览·行论篇》:“鮌爲诸侯,怒于尧,曰:‘得天之道爲帝,得地之道者爲三公’”,则岂弟三公九卿而已乎?此説故出《吕览》后,吕氏称伊尹者多矣,遂无一语及九卿,汤问晚出可知也。

又《臣术篇》举三公、九卿、大夫、列士之事,以道、德、仁、义爲次,此老子》所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也。“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宜伊尹不言也。然此伊尹者,当黄老盛时,其汉文、景之际乎?)《昏义》亦当在秦汉间,或更后于《王制》。屈原卒赧王世,不当用《书传》《王制》后起之説。

《大招》云云,盛称“三公”、“九卿”,纯是汉学,宜出汉入手。其“粉白黛黑”、“靥辅奇牙”、“芳泽”、“接慷”之云,皆《招魂》所无(亦不见屈《赋》二十五篇及《九辩》中),而《淮南书》有之(《修务训》曰:“虽粉白黛黑,弗能爲美者”,又曰:“粉白黛黑佩玉环”;然《战国策卷十六楚三》:“张子曰:‘彼郑、周之女,粉白墨黑,立于衢闾,非知而见之者以爲神’”,张子者,张仪也,此张仪所以语怀王也;是靓庄用黛,实在其后。

姚云“别本作黛黑”者,后人改之耳。

王念孙《读书杂志》据郭璞《子虚赋注》以下引《策》文并作黛黑,转以别本爲是。

其实王引郭注,本出《上林赋》中,初不引《国策》。《史记集解》《文选注》引郭璞《注》亦然。

王氏于此,遂一误再误,余皆唐以来书,或者唐俗所行,已有此别本,或诸书爲后人所改,如改《国策》矣。王氏又引《大招》《列子》《鸿烈》,今谓《大招》晚出,《列子》书,《鸿烈》则汉人语耳。《大招》之文,多与《鸿烈》同风,即论世可知已。惟韩非《显学》,有“脂泽粉黛”之言,在《淮南》前,或者用黛起于是时,亦或爲后人所乱,未可知也。

王氏又引《説文》:“黱,画眉也”。小篆虽有其字,直谓画之而已。贾谊《劝学篇》:“傅白黱黑”,《盐铁论·国病篇》:“傅白黛青”,皆其义也。当张仪之世,周、郑之俗,有墨无黛。

贾谊《新书·匈奴篇》复云:“傅白墨黑”,谊雒阳人,雒阳周地,此犹因周、郑旧俗也。汉以来黛既大行,而用墨者寡;后周宣帝禁粉黛之饰,令天下妇人皆黄眉墨粧,然宫人自若也。则后人改墨爲黛。何足怪乎?又《修务训》曰:“此教训之所俞,而芳泽之施”,又曰:“尝试使之施芳泽”,《离骚》《九章》皆言“芳与泽其杂糅”,而不曰“芳泽”,又皆以喻夫德馨之美不必竟谓妇人所施也。

“接径”説在后,“靥辅奇牙”,洪氏《补注》已详),颇谓《大招》是大山之徒所造。其曰“大”者,望《招隐士》言之(王逸《章句》:《招隐士》者,淮南小山之所作也。

昔淮南王安博雅好古,招怀天下俊伟之士。自八公之徒,咸慕其德而归其仁。各竭才智,着作篇章,分造辞赋,以类相似,故或称《小山》,或称《大山》,其义犹《》有《小雅》《大雅》也)。淮南旧楚,民俗略同,然于屈宋,不能无出入也。

徐仁甫:《大招》名大,以别于《招魂》。犹《诗·郑风》有《大叔于田》,以别于《叔于田》;《小雅》有《常武》(常亦大义)以别于《小雅》之《小明》也。

文曰:“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既曰“受谢”,明此所招爲死魂,曰“德誉配天”,曰“天德明只”,曰“尚三王只”,则非招君王之魂不可。

末段谓赏罚当,尚贤士,禁苛暴,国家爲,曲终奏雅,必有所制。《楚策四》庄辛説顷襄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国家爲事。而此言“国家爲”者,明招怀王之死魂,而对顷襄王以极尖鋭之讽刺,所谓正言若反,而实祖屈原之从容辞令而莫敢直谏也。

汤炳正:《大招》的作者,王逸以爲或曰屈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然较之《招魂》,形似而实异。其语尾用“只”,《招魂》用“些”,显系模仿招魂者之口吻,但“些”字乃从南楚苗族招魂咒语而来,“只”字则从中原《诗经》的语尾而来(如《柏舟》“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可见《招魂》更接近南音,而《大招》或系北人拟作。

又观文称“荆楚”,似非屈、景口吻,其中美政所述典章,“三圭重侯”、“三公”、“九卿”之称,考之典籍,断非楚制,乃秦汉之时所立。其国之四至,实乃秦汉之世,四海爲一、天下一统的盛世版舆,并非楚国之实况。故疑《大招》乃秦汉之际人摹拟《招魂》的弔屈之作,与汉人《九怀》、《九歎》、《九思》之仿《九章》者,殆属同类作品,故结构一致,语意亦多重复。

其名爲《大招》,人多以爲与《招魂》相比,多言美政君王之事,故命爲“大”。但此或以“大”字区别于《招魂》,并无深义,正如《诗经》既有《叔于田》,又有《大叔于田》。

全篇言四方之恶,而招以饮食、歌舞、美女、宫室游观之盛,不过是借悼屈之形式,以表达一种对圣君贤王治世的向往,崇高三王之德,实行任贤之政,四海一统,苛暴禁絶,民阜国昌,以建礼义之邦。其中“禁苛暴”、“德泽章”等语,尤类经过暴秦之后,汉人的“过秦”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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