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先秦两汉诗精华》第679页(8794字)
【原文】:
悲时俗之迫兮,愿轻举而远游。(1)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2)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3)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怳而乖怀。(4)
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凄而增悲。(5)
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
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6)
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7)
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8)
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9)
与化去而不见兮,名声着而日延。
奇傅说之托辰星兮,羡韩众之得一。(10)
形穆穆以浸远兮,离人群而遁逸。(11)
因气变而遂曾举兮,忽神奔而鬼怪。(12)
时仿佛以遥见兮,精皎皎以往来。
超氛埃而淑邮兮,终不反其故都。(13)
免众患而不惧兮,世莫知其所如。
恐天时之代序兮,耀灵晔而西征。(14)
微霜降而下沦兮,悼芳草之先零。
聊仿佯而逍遥兮,永历年而无成。(15)
谁可与玩斯遗芳兮?长向风而舒情。
高阳邈以远兮,余将焉所程?(16)
重曰:(17)
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久留此故居?
轩辕不可攀援兮,吾将从王乔而娱戏。(18)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19)
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
顺凯风以从游兮,至南巢而一息。(20)
见王子而宿之兮,审一气之和德。(21)
曰:“道可受兮不可传;
其小无内兮,其大无垠;
毋滑而魂兮,彼将自然;(22)
一气孔神兮,于中夜存;(23)
虚以待之兮,无为之先。
庶类以成兮,此德之门。”(24)
闻至贵而遂徂兮,忽乎吾将行。(25)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26)
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27)
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28)
玉色頩以脕颜兮,精醇粹而始壮。(29)
质销铄以汋约兮,神要眇以淫放。(30)
嘉南州之炎德兮,丽桂树之冬荣。
山萧条而无兽兮,野寂漠其无人。
载营魂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31)
命天阍其开关兮,排阊阖而望予。(32)
召丰隆使先导兮,问太微之所居。(33)
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34)
朝发轫于太仪兮,夕始临乎于微闾。(35)
屯余车之万乘兮,纷容与而并驰。
建雄虹之采旄兮,五色杂而炫耀。(36)
服偃蹇以低昂兮,骖连蜷以骄骜。(37)
骑胶葛以杂乱兮,斑漫衍而方行。(38)
撰余辔而正策兮,吾将过乎句芒。(39)
历太皓以右转兮,前飞廉以启路。(40)
阳杲杲其未光兮,凌天地以径度。
风伯为余先驱兮,氛埃辟而清凉。
揽彗星以为旍兮,举斗柄以为麾。(42)
叛陆离其上下兮,游惊雾之流波。(43)
时暧曃其曭莽兮,召玄武而奔属。(44)
后文昌使掌行兮,选署众神以并毂。(45)
路漫漫其修远兮,徐弭节而高厉。
左雨师使径待兮,右雷公以为卫。(46)
欲度世以忘归兮,意恣睢以担挢。(47)
内欣欣而自美兮,聊愉娱以淫乐。
涉青云以泛滥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怀余心悲兮,边马顾而不行。
思旧故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
泛容与而遐举兮,聊抑志而自弭。
指炎神而直驰兮,吾将往乎南疑。(48)
览方外之荒忽兮,沛瀁而自浮。(49)
祝融戒而跸御兮,腾告鸾鸟迎宓妃。(50)
张《咸池》奏《承云》兮,二女御《九韶》歌。(51)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52)
玄螭虫象并出进兮,形蟉虬而逶蛇。(53)
雌蜺便娟以增挠兮,鸾鸟轩翥而翔飞。(54)
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55)
舒并节以驰骛兮,逴绝垠乎寒门。(56)
轶迅风于清源兮,从颛顼乎增冰。(57)
历玄冥以邪径兮,乘间维以反顾。(58)
召黔嬴而见之兮,为余先乎平路。(59)
经营四方兮,周流六漠。
上至列缺兮,降望大壑。(60)
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
视倏忽而无见兮,听惝恍而无闻。
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61)
【译文】:
我悲伤这世道迫害贤人,我愿意轻飘飞远游求真。我本性无仙才又无依靠,凭什么乘清气向上飞升?我生逢这时世污秽浑浊,独自愁思郁结向谁诉说!夜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内心孤独烦躁直到天明。只有天地才是无穷无尽,哀叹人生只会劳碌终身。过去的一切我不能追上,将来的事情也不能听闻。徘徊不定思绪想得很远,惆怅失意内心实在伤情。神思恍恍惚惚四处游荡,心中忧愁凄凉益增悲愤。灵魂忽然离窍远去不返,躯体形销骨立独自留下。内心思考检查端正节操,探求正大之气从何而来。漠然虚静内心安适愉悦,淡泊安定以求恬然自得。听说赤松先生清高绝尘,我愿意继承其遗风法则。我崇尚真人道士的美德,赞美过去的人能够成仙。他们蜕形而去人不能见,他们名声显着流传千年。惊叹傅说死后化为辰星,羡慕韩众也能得道成仙。他们形体渐渐远离尘世,他们离开人群隐逸不见。凭借精气变化高举升天,飘飘忽忽如鬼神奔走其间。有时仿佛能够远远望见,精灵耀眼往来穿梭一般。超越浊世居住清幽之处,始终不愿返回他的故都。避免了群小迫害再无所惧,世人哪知他们何出何入。我怕天时年岁不断更换,太阳灿烂也要渐渐西沉。寒冷的霜气刚开始降临,伤悼芳草最先枯萎凋零。暂且徘徊游荡逍遥自在,虚度年华身已老无所成。谁可同我共赏这些残花?我只好长久地迎风抒情。高阳帝离我们相去已远,我又将如何去效法古人?又一支歌:年岁不为人留很快过去,我怎能长久地留在故居?黄帝久远不可攀附求助,我将跟从王乔娱乐游戏。我食天地六气渴饮夜露,含漱朝霞呼吸正阳之气。保持我的神志清明纯净,将精气纳入把粗秽排弃。顺着南风随它游走而去,游到南巢停下稍作休息。看见王乔我深深地作揖,细问外气如何凝炼成德。他说:“‘道’可心领而不可言传;小至于无内大至于无边;你的精神不乱,得道就会自然;‘一气’非常神秘,存于夜半之间;静心等待着它,首先排除杂念;众多法门如果已成,就找到了‘和德’之门。”听到了这真言欲往相从,忙匆匆急迫迫我将前行。走到飞仙们居住的丹丘,留在这长生不死的仙乡。清晨在阳谷里洗濯头发,傍晚我让太阳晒干我身上。吸饮飞泉里的美好之浆,把美玉的花朵作为食粮。我的面目艳美如美玉样,我的精神纯粹开始强壮。我的凡胎脱尽质丽体轻,我的魂魄深远飘渺纵横。我赞美南州的气候温暖,桂树冬天开花多么美丽。群山萧条空虚没有野兽,原野寂寞空旷没有人迹。载着晶莹魂魄登上朝霞,乘着飘浮云彩向上飞去。我叫守门人把天门打开,他靠着南天门望着我来。我召唤雷神在前面开路,打听天庭太微宫之所在。上升到九重天进入帝宫,访问旬始星游观天帝府。清晨从天帝太仪庭出发,傍晚来到了于微闾神境。我聚集了我的很多车辆,众车纷纷同驰并驾齐行。驾着八龙之车蜿蜒前进,载着的云霓旗随风飘动。树立起彩虹来作为大旗,五色纷杂斑驳耀眼鲜明。服马高大雄俊俯仰自如,骖马身长蹄曲矫健纵横。车骑参差纠缠相互错杂,从游车马浩荡纷纷纭纭。我已拉紧缰绳持好马鞭,我将经过句芒这东方木神。经过太皓身旁车向右转,风伯飞廉开路引导前行。太阳升起还未大放光明,凌驾天地之上南北西东。风伯是我们车队的先驱,避尘世扫污垢物我皆清。凤凰展开双翅承接旌旗,遇到蓐收和西皇两位西方之神。摘取彗星作为我的旗帜,举起北斗斗柄作旗挥扬。旗帜五光十色上上下下,遨游于翻卷的云雾之中。天色渐渐朦胧昏暗不明,召唤玄武紧紧奔走跟从。文昌星在后面掌管行程,选择安排众神并驾前行。道路如此漫长而又遥远,慢慢把车停下高高凭望。叫雨师在左边直接侍卫,让雷公在右边为我护身。我想超越尘世乐而忘返,我想随心所欲高飞远行。我内心欣欣然自以为美,姑且尽情娱乐愉悦身心。跋涉在青云中到处游荡,忽然看见了自己的故乡。车夫感怀啊我心亦悲伤,两边马儿停下回头眺望。思念故友旧人心中想象,深深叹息涕泪沾湿衣裳。游荡徘徊还是高飞远行,暂且抑制心志自停车骑。直指炎神所在向南奔驰,我将要前往遥远的南疑。我看见那世外渺渺茫茫,像浮在波涛中汪洋无际。祝融告诫我要停止前行,传令鸾鸟把宓妃相迎。演出《咸池》曲奏起《承云》乐,娥皇女英进献《九韶》之歌。我让湘水之灵弹奏瑟乐,叫海神和河神跳起舞蹈。众多水中神物一齐走出,它们形体屈曲婉转自如。彩虹鲜艳美丽翩翩起舞,鸾鸟展翅高飞盘旋不住。音乐舒展宏伟无止无休,于是我就到处徘徊周游。我放松了缰绳纵马驰骋,经过那遥远的天边寒门。超越疾风到达清气源地,跟从颛顼来到冰天雪地。顺着崎岖道路经过玄冥,登上天间地维回顾休息。召来雷神黔嬴和他相见,命他为我在前铺平道路。我驾车走遍了天地四方,东西南北上下周游一趟。向上我来到了闪电之处,向下把大海的深渊遥望。下面峥嵘深邃不见大地,上面寥廓高远天在何方。视线模糊看不见这神境,耳力恍惚听不见这声响。超然无为以达清虚境界,追求“泰初”与之结为邻邦。
【集评】:
汉·王逸:“《远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为谗佞所谮毁,下为俗人所困极,章皇山泽,无所告诉。乃深惟元一,修执恬漠,思欲济世,则意中愤然,文采秀发;遂叙妙思,托配仙人,与俱游戏,周历天地,无所不到,然犹怀念楚国,思慕旧故,忠信之笃,仁义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玮其辞焉。”(《楚辞章句》)
元·虞集:“《离骚》出于幽愤之极,而《远游》一篇,欲超乎日月之上,与泰初以为邻。”(《道园学古录》卷三十四)
元·祝尧:“此章原实以往者弗及、来者不闻为恨。悲宗国将亡而君不悟,思欲求仙不死,以观国事终久何如尔。故其辞皆与庄周寓言同,有非复诗人托兴之义,大抵用赋体也。后来赋家为闳衍钜丽之词者,莫不祖此。”(引自明蒋之翘《七十二家评楚辞》卷五)
明·胡应麟:“蒙叟《逍遥》,屈子《远游》,旷荡虚无,绝去笔墨畦径。百代诗赋源流,实兆端此。”(《诗薮·外编》卷一)
明·张京元:“原既见放,蹙蹙靡骋,爰赋《远游》,托志冲举,已见《离骚》,复广而申之云尔。”(《删注楚辞》)
明·黄文焕:“《远游》与《离骚》往观四方、溘风上征之旨同,而其上天下地、朝此夕彼、东西南北之递历,句法又大略相同。所不同者,《离骚》每段中言求女,《远游》每段中言求仙耳。……然《远游》求仙之意,较求女为倍惨。求女虽云托者,偏近实言……求仙似实言之,乃纯属反言。原之求仙,后代解者率云原欲制炼魂魄,长生久视,以观一世变之终何若。余窃谓不然。楚不得长有其楚,必折而归秦,原知之确矣,何待终观?一死自矢,惟恨不获早死之添愁,焉用长生为!既已生不肯长,终不须观,仍言求仙者何?盖叹夫身处尘世之不乐,谁不云遁之于仙可以自怡。然吾国之宗臣也,毋论求仙未必成仙,即真成仙矣,安能弃祖宗社稷于不思,此其意甚简甚明,十数言可了,而文阵乃层叠百变,以致其曲,以致其幻。言外专翻夫仙之未足恃,言中乃遍商夫仙之宜广师。观其本怀所暗寓,最明白可寻者,在于贵真人、美登仙,气衰而曾举,终不反故都,危患不惧之后,又忽然凄凉,恐序代、悼芳零、致叹于高阳祖派之邈远,余将焉程。夫修仙而患免,何悼何恐以仙为程?何云非祖焉程?顾仙之人爱凡人,未必如祖宗之爱子孙。……仙人实属邈远,祖宗实属密尔。君王不顾宗臣,不深为国计,遂使密尔之祖派,反成邈远,其如之何哉?无可如何,不得不再求仙。以‘重曰’二字作转语,原所凄凉自道,亦明白之甚矣。……通篇地游而天游,天游复地游之总镇,又忽无天无地、无闻无见四语,致其愤恨,尽翻通篇。凡以从前所陈者,皆属有天有地、有见有闻之谈。天地不肯祐人,见闻不堪对世,徒于乐中生愁,强于愁中觅乐,纷纷扰扰,讵有已时?不如尽行灭绝,重成混沌,归于太初之气,始可以不言愁,并不言乐矣。此《远游》之布阵用意,最奥最幻,较他篇尤为难读也。”(《楚辞听直》)
清·林云铭:“屈子放废既久,自伤时俗之迫阨沉浊,日惧众患,不可与处,所以有远游之私愿。盖谓人生短景,长劳至死,无益于世,与草木同朽腐,不如超然轻举,上下四方,以自遂其娱乐。但轻举之功,最不易冀,若徒托之遥思增悲,反致形神驰耗。惟向澹漠中求正气之所由,如古之真人、离人群而遁逸,不过以气变而精神从之,则形自轻而化去,留名于世,不可诬也。……篇中点出南州山野冷况,其为江南之野所作无疑。与《离骚》周流疏观不同。盖《离骚》见帝不得,此则游尽帝宫;《离骚》求女不得之则迎致奏乐;《离骚》睨故乡而即归,此则仍往寒门,以既求正气,得手之后,可以了生死,往来自在也。其所游上下四方,独于南疑流波中,大肆其歌舞之娱,以明后此蜕形汨罗,不以自沉为悲之意,所谓与化去而不见者也。”(《楚辞灯》卷四)
清·蒋骥:“幽忧之极,思欲飞举以舒其郁,故为此篇。章首四语。乃作文之旨也。原自以悲蹙无聊,故发愤欲远游以自广。然非轻举,不能远游,而质非仙圣,不能轻举。故慨然有志于延年度世之事,盖皆有激之言而非本意也。”(《山带阁注楚辞》卷五)
清·蒋骥:“《远游》发端曰:‘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文都摄在里,皆深悲极痛之辞也。凡人心弥郁者,其言弥畅。不极畅,不足以舒其郁;不极畅,不足以形其郁。知其解者,篇中所云皆属幻语,岂真有炼形魄、后天地之本愿哉?黄维章曰:‘题名远游,本非求仙,第以凡质难于轻举,不得不假途于仙,以为游之能远计。’斯言得之,惜未究所以欲远游之故耳。后之论者,乃谓神仙忠孝,同出一原,至以沉湘水为解,诚痴人说梦矣。”(《山带阁注楚辞·余论》卷下)
清·方东树:“景纯《游仙》,本屈子《远游》之旨,而撮其意,遂成此制。……何义门云:‘景纯之《游仙》,即屈子之《远游》也。章句之士,何足以知之。’余谓屈子以时俗迫阨,沉浊污秽,不足与语,托言己欲轻举远游,脱屣人群,而求与古真人为侣,乃夷齐《西山之歌》,《小雅》病俗之旨,孔子浮海之志,非真欲服食求长生也。至其所陈道要,司马相如《大人赋》且不能至,何论景纯。若景纯此诗,正道其本事,钟、李乃讥之,误也。义门更失之矣。”(《昭昧詹言·通论五古》)
【总案】:
无论怎样描写拜神仙、访“羽人”的过程,无论怎样铺叙神游天上、走遍四方的快乐,屈原仍然是屈原。他那一颗热爱祖国、眷恋故乡的拳拳赤子之心,他那满腔忠贞不屈、愁思郁结的愤激痛苦之情,在我们细心地撩开蒙在诗歌表面的那层道家超尘出世的面纱后,依然能够在本诗的字里行间觅得。他在自己的政治理想破灭后决计高蹈远游,去寻觅现实中无法求得的“正气”,去享受人世间享受不到的快乐,这是因为现实生活的“沉浊而污秽”,是因为那难以实现的理想、那愁郁失望的心境、那痛苦辗转的长夜、那辛勤劳碌的人生……而仙境中充满的却是自由自在的来往、无拘无碍的神游、至清无为的境界……两相形成强烈对比,致使他只得选择离开尘世、远游四方的幻想的方法来自我慰藉,以便在精神上逃避迫害贤人、嫉妒能者的社会,排遣内心对“微霜降”、“芳草零”的黑暗现实的极度悲怨和失望。诗人为求得精神上的解脱而追求“无见”、“无闻”、至高无上、超脱一切的方外世界中的快乐,只有当我们对诗人在现实中的处境以及这种处境给他造成的痛苦有所了解后,才能够深切体会出,这是一种多么迫不得已的追求,是一种多么苦涩无奈的快乐!何况屈原毕竟是屈原。对现实,他是既愤激又眷恋,既想去“登仙”、“得一”,又不能忘记自己的“端操”。纵然“涉青云以泛滥”,仍然“思旧故以想象”,以至于“长太息而掩涕”,这就是屈原,就是“这一个”伟大的爱国诗人!我们不能苛求他只能有一个思想模式,一种表现方法,不能因为诗中存在着道家的说教,散发着神仙方士之气,便斥之为异端,甚而竟否认其着作权。可以肯定地说,对于我们今天全面了解和把握屈原的整个思想体系,《远游》有它自身存在的重要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