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绅士的蜕变
绅士是西方旧时代贵族男性追求的完美形象,举止优雅、博学多识、谈吐幽默、重视礼仪,总之是魅力非凡。一个贵族的绅士,往往能够交游四方,享受优渥的生活,也不用工作,这是旧时代赋予他们的特权。
一旦时代变了,绅士们又该如何呢?埃默•托尔斯的新作《莫斯科绅士》,讲的就是在俄国十月革命后时代变革的大背景下,一位贵族绅士被改变的个人命运。
美国作家埃默•托尔斯曾经凭借处女作《上流法则》一鸣惊人。《上流法则》出版后长期占据《纽约时报》畅销榜的前位,这部新作《莫斯科绅士》同样一出版就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榜,广受好评,被9家英美媒体评为年度图书。根据《莫斯科绅士》改编的同名美剧正在拍摄中,由《战争与和平》的导演汤姆•哈珀执导。
俄国十月革命后失去地位和身份的贵族、军阀与官员,被称为“前人民 ”。罗斯托夫伯爵就是“前人民”中的一员。他被判处终生囚禁在大都会酒店,他所熟悉的生活方式,连同那个时代,一同逝去。他就像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儿,不光失去自由,也失去了自己的价值,身负享受贵族生活的百般技艺却毫无施展之处,如同呼唤仆人的银质传唤器、看歌剧的珍珠母望远镜一样,成了“失去了用途的精品”。
从宽敞舒适的套间,搬到废弃逼仄的阁楼,罗斯托夫伯爵的不适感显而易见,更难以忍受的是被囚禁后的百无聊赖。假装翻看着以前不曾拾起的《蒙田随笔集》,脑子里却在死等双响钟给他冲到楼下吃午饭的信号。他有太少的事情可做,却有太多的时间要打发。如果余生日复一日都要在这般无聊中度过,罗斯托夫伯爵怕是会疯掉。
好在伯爵很快顿悟了“塑造未来的正是现在”的道理。他果断抛弃了适合贵族的双响钟人生哲学,发挥智人物种超强的适应力,形成了一种既务实又保留底线的现实哲学。时代一直在强迫他低头,他则以自己的方式顽强地寻找另一种存在的可能。
经过初期的磕磕碰碰,伯爵努力把握了新生活的节奏。在大都会酒店这个有限的空间,他同以往曾经在表面或者背后为他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交朋友,甚至成为他们的一员。伯爵不但扩展了自己秘密书房的隐私空间,掌握了缝扣子这门高深的“阿拉喀涅的艺术”,甚至发挥了绅士素养的优势,成为某位革命新贵了解世界文化的窗口,并担任酒店称职的餐厅领班,和餐厅主管、主厨培养了深厚的“三巨头”革命友谊。被囚禁的伯爵在大都会酒店仍然过得自如,也成功给自己保留了一分空间。
身处变革的时代,却被隔绝在大都会酒店之内,成为一位历史的旁观者,伯爵因此被朋友称为“全俄罗斯最幸运的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的莫斯科就像一只万花筒”,伯爵是这个万花筒的观赏人。从忘年交尼娜、朋友米什卡、新上司“教主”身上,伯爵遥遥观望了时代的改变。
正因为旁观者这种独特的角度拉开了距离,让伯爵对新时代的背面一览无余。喜好独立思考的尼娜在新思想灌输下变得刻板、失去活力,执着艺术的米什卡被限制创作自由的痛苦折磨,心怀怨恨的“教主”在职位上卑劣投机、不断攀爬。种种弊端让伯爵对未来心生疑惑。伴随着尼娜的女儿索菲亚的成长,这位在内心从未完全屈服的伯爵“爸爸”思考了新的方向。
生命有无限可能。如果这片环境已经不适宜,那么有顽强生命力的物种会寻找新的土壤。在大都会酒店经历了几十年的囚禁后,被时代重塑了的罗斯托夫伯爵,重新规划了索菲亚的未来和自己的归途。
多年前被囚禁的伯爵,是那个幽默随性、只懂享受、为争一时意气而决斗、“失去了用途”的“前人民”公子哥。多年后离开的伯爵,已经蜕变为一个知友情、懂亲情、惜爱情、有选择有担当的人,一个找到了自己价值的真正的绅士。囚禁没有打垮罗斯托夫伯爵,反而让他成长为一个更强大的人。
和大都会酒店的工作人员相处了三十多年,他们早已成为伯爵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舍得么?当然不舍。否则伯爵不会对当面辞行难以启齿,转而留书告别以表心意。尽管难舍,伯爵依然金蝉脱壳、成功脱离了囚禁自己大半生的大都会酒店,“毕竟我们还有些东西尚未失去”,那是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美好的坚守。
罗斯托夫伯爵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他们都不是因为个人的过错而被囚禁,他们都面对陌生环境的压迫和改造。他们内心清澈,努力适应,洞悉了新环境中的阴暗面,但绝不同流合污,永远做一个独立的人。
面对困境,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心存希望,等待时机。正是那些内心“尚未失去的东西”——希望和对自由的向往,支撑着他们在逆境中砥砺前行,积蓄力量。只要不放弃希望,哪怕等待几十年的时光,终有一天能够抓住机会、脱离困境、重获自由。
内心希望不灭,敢于坚持自我,拥有这样不枯竭的内在力量,困境只会是人生的修炼场,绝不会成为命运的绊脚石。
2018.08.03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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