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研究的起源

出处：按学科分类—自然科学总论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科学技术论手册》第109页（2102字）

本章讨论的是科学技术论(STS)的一种新视角，人们称之为“实验室研究”(laboratory studies)——在知识生产的源头处，现代科学中比较典型的是科学实验室，通过直接观察和话语分析来研究科学技术。在20世纪70年代，STS具有更明确的研究主题，也变得更有包容性——分析者不仅重新阐述⁽¹⁾了科学研究的制度环境，而且重新阐释了“硬核”本身：技术内容和知识的生产。此时，实验室研究在STS中变得切实可行了。然而，接触硬核需要某种特殊的方法论，不仅要放弃科学是合理性的范式这样的信念，由于库恩［1962／1970］和费耶阿本德［1975］这样的科学哲学家／科学史家的出现，这种信念变得漏洞百出了，还必须在既定的科学“事实”和科学理论之外找到别的途径来进入科学的技术内容——因为知识一经“确立”［一旦被接受为真］，就会像混凝土一样坚固。人们使用的方法是着手对科学争论和未完成的知识进行研究。

争论研究(controversies studies)成了科学知识社会学——在70年代早期兴起，致使科学在社会学中被彻底情境化了［参见布鲁尔，1976］⁽²⁾——方法论的核心；它探讨了这样的问题，如科学的内部标准和实验证据为什么无法为科学家的信念提供基础［例如，H．科林斯，1975、1981a］，科学家的信念和知识主张如何受社会情境影响［例如，巴恩斯，1977；麦肯齐，1981；皮克林，1984］。⁽³⁾另一方面，未完成的或依然处于构成中的知识成了实验室研究的领地。⁽⁴⁾作为现代世界中最有力量、最神秘的群落，科学家能够获得许多产品，这些产品能够不断地改造并推动“科学”、“技术”社会的发展，这个真实的过程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个谜。事实上，在70年代中期，第一批从事实验室研究的学者就开始了他们的研究工作，此前这些过程还没有在社会分析中作过系统的探讨。⁽⁵⁾科学哲学家在当时还是科学程序和科学内容问题上的权威，他们偏爱“辩护的情境”(the context of justification)，忽略并轻视知识生产的情境，即他们所谓的“发现的情境”(the context of discovery)。⁽⁶⁾历史学家把科学内容的问题定义为独立于局部情境的思想史问题。当然，这两个群体对关键实验的研究丰富了他们的论述。但是，我们将要看到，实验并非就是实验室。70年代，在生产自然科学事实的工厂中，整个知识的生产过程以及事实工厂本身的地位对科学的社会研究来说还是一个未开垦的处女地。

实验室研究把这一领地变成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实验室研究所使用的包括话语分析以及民族志学［参与性观察］在内的方法，与在库恩之后流行起来的当代的历史案例研究法如出一辙。民族志所提供的途径使人们可以把知识的生产过程理解为是“建构性的”而不是“描述性的”；换句话说，就是认为它对据说知识对之进行“表象”的实在具有建构作用。建构论也许是实验室研究的主要成就之一［参见西斯蒙多，1993］；STS之所以青睐建构论，是因为从事实验室研究的学者不满足于观察并记录那些“成型的”、已完成的技术效果。实验室研究的另一个后果是，STS越来越倾向于运用民族志。实验室研究推动了人们对科学工作的研究，这些研究以参与性观察为基础。如今，实验室研究已经与“科学技术的民族志”这一更广阔的领域融合在一起，这个领域把民族志方法拓展为对整个领域的重大发展的研究，甚至延伸到科学政策［坎布罗西奥、利摩日和普罗诺沃斯特，1990］。最后，实验室研究中有一个特征值得我们特别关注，这就是实验室概念本身。我想表明的是，实验室并非是一个长期以来备受冷落，而只是最近才为科学技术论的研究者所“攻克”的研究领域。实验室同时也是一种理论性的概念，一种呈现知识生产的地方性类型的理论，从这个意义上说，实验室代表了科学。在社会学中，地方化的概念通常总是与那些小规模的、薄弱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实验室研究则凸显了地方性在现代制度中的力量，并提出了“地方性”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这样一个总体性的问题。

实验室概念的理论力量何在呢?科学史家和科学哲学家曾经对实验概念赞不绝口，那么实验与实验室概念之间的区别何在呢?当实验室研究宣称，科学事实是在这些场所中“建构出来的”，他们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意思呢?本章试图对这些问题做出回答。首先要澄清具有理论意义的实验室概念——我想论证的是，这种意义与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的重构有关，而这种重构在我看来正是在实验室中进行的［第3节］。本章的第二个重点是阐释建构论在实验室研究中的意义［第4节］，并从这些研究中提取某些要素和过程以证明事实是如何被建构出来的［第5节］。在回答这些问题的过程中，我还将对科学活动的研究和科学技术的民族志研究作一个总结。在本章的最后一部分，我将讨论针对实验室研究的若干种批评意见，以及对当代的和历史上的科学作进一步研究的必要性［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