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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上(凡二十章)

书籍:四书辞典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湖北人民出版社《四书辞典》第344页(11238字)

11·1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

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译文】

告子说:“人性就像杞柳树,义理就像杯盘。用人性实行仁义,就像用杞柳树制成杯盘。”

孟子说:“您能够顺着杞柳树的本性制成杯盘吗?还是要毁伤杞柳树的本性来制成杯盘呢?如果要毁伤杞柳树的本性才能制成杯盘,那是不是也要毁伤人的本性才能实行仁义呢?引导天下的人来损害仁义的,一定是您的这番言论啊!”

11·2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译文】

告子说:“人性就像湍急的流水,从东方决开就向东流,从西方决开就向西流。人性本不分善与不善,就像水并不固定向东流向西流一样。”

孟子说:“水确实不固定向东流向西流,但它难道没有向上或向下的趋向么?人向善的本性,就像水向下流的趋向一样。人没有不向善的,水没有不向下的。现在就说水吧,拍打它可以溅得很高,高过额头;用戽斗汲它,可以引上高山。这难道是水的本性吗?是情势使它这样的。人也可以受影响干坏事,他的本性改变了,和这是同样的道理。”

11·3 告子曰:“生之谓性。”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

曰:“然。”

“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

曰:“然”。

“然则犬之性,犹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译文】

告子说:“天生的属性叫做性。”

孟子说:“天生的属性叫做性,就像一切东西的白色都称做白吗?”

答道:“是这样。”

“白羽毛的白,犹如白雪的白;白雪的白,犹如白玉的白吗?”

答道:“是这样。”

“这样说来,那么性犹如牛性,牛性犹如人性吗?”

11·4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

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

曰:“异于白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

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欤?”

【译文】

告子说:“食欲和性欲,都是天性。仁,是内在的东西,不是外在的东西;义,是外在的东西,不是内在的东西。”

孟子说:“根据什么说仁是内在的东西,义是外在的东西呢?”

告子说:“他年长,我便以对待长者的态度对待他,对待长者的态度并不是我本来就有的;就像某件东西颜色白,我才把它看作是白颜色的,白的印象产生于外物的白颜色,所以说是外在的。”

孟子说:“白马的白和白人的白没有什么区别;不知对待老马的态度和对待老人的态度是否也没有区别?况且你所说的义是指长者呢?还是指对待长者的人呢?”

告子说:“是我的弟弟我就爱他,是秦国人的弟弟我便不爱,这是以我为喜爱的主体,所以仁是内在的东西。尊敬楚国的长者,也尊敬我自己的长者,这是以年长为尊敬的对象,所以义是外在的东西。”

孟子说:“喜欢吃秦国人的烤肉,与喜欢吃自己的烤肉没有什么区别。各种事物也都有这样的情况,那么喜欢吃烤肉的嗜好也是外在的东西吗?”

11·5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

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

曰:“敬兄。”

“酌则谁先?”

曰:“先酌乡人。”

“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

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

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

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译文】

孟季子问公都子:“为什么说义是内在的东西呢?”

公都子答道:“恭敬发自我的内心,所以说内在的东西。”

“本乡有人比大哥还大一岁,那你恭敬谁?”

答道:“恭敬哥哥。”

“如果饮酒先给谁斟酒?”

答道:“先给本乡长者斟酒。”

“你毕竟心里恭敬的是自己大哥,而斟酒却先敬那本乡长者,可见义是外在的东西,不是发自内心的。”

公都子不能回答,便告诉孟子。

孟子说:“是恭敬叔父呢?还是恭敬弟弟?他会说‘恭敬叔父’。再问:‘如果弟弟做了受祭的代理人,那又该恭敬谁呢?’他会说‘恭敬弟弟。’你便问:‘那你又说要恭敬叔父原因何在?’他会说‘是因为所处地位的缘故。’你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所处地位的缘故,平常应该恭敬哥哥,一定场合应该恭敬本地长者。’”

孟季子听到了这番话,便又说:“敬叔父也是恭敬,敬弟弟也是恭敬,毕竟是外在的,不是发自内心的。”

公都子说:“冬天喝热水,夏天喝凉水,那么饮食也是外在的吗?”

11·6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

【译文】

公都子说:“告子说:‘人性无所谓善和不善。’有人说:‘人性可以使它善良,也可以使它不善良;因此周文王周武王为政,百姓便趋向善良;而周幽王周厉王为政,百姓便趋于横暴。’也有人说:‘有些人本性善良,有些人本性不善良;所以尧这样的圣人为君,却有像这样不好的百姓;而瞽瞍这样不好的人做父亲,却有舜这样的好儿子;纣是那样暴虐无道,作为侄儿,又当了国君,却有微子启、王子比干这样的贤臣仁人。’您现在讲‘人的本性善良’,那么他们说的都错了吗?”

孟子说:“至于上面这些人的本性,是可以使它善良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人性善良。至于有些人不善良,不能归罪于他的天性。同情之心,人人都有;羞耻之心,人人都有;恭敬之心,人人都有;是非之心,人人都有。同情之心,属于仁;羞耻之心,属于义;恭敬之心,属于礼;是非之心,属于智。仁义礼智,并不是由外界赋予我的,而是我本来就具有的,只不过未曾思索探求罢了。所以说,‘只要探求,就能得到;一旦放弃,便会丧失。’人与人之间有的相差一倍、五倍甚至无数倍,原因就在于没有充分发挥他们的天性。《诗经》说:‘上天生育众民,事物都有法则。人人自有常性,追求美好品德。’孔子说:‘作这首诗的人,很懂得这个道理啊!所以万事万物必有一定法则;顺应自然法则、充分发挥人的天性,那么大家都会追求美好品德。’”

11·7 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歠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故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译文】

孟子说:“丰年,少年子弟大多懒惰;荒年,少年子弟大多强暴,并不是天生的本性不同,而是由于环境使他们人性堕落所造成的。现在比如说大麦吧,播种之后用耰平土,掩盖种子,土质一样,种植时间又相同,便会蓬勃生长,到了夏至的时候,便都成熟了。产量即使有所不同,那也是由于土地肥瘠、雨水多少、人力勤惰不一样造成的。所以凡是同类之物,都大体相似,为什么偏偏对于人类就产生怀疑呢?圣人也跟我们同类。所以龙子说:‘不知道脚的大小去编草鞋,我肯定不至于编成筐子。’草鞋都是相似的,因为天下人的脚大体相同。口对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易牙早就弄清了人们的口味。假使口对于味道,人人不同,就像狗马与我们人不属一类那样,那么天下的人何必都追随易牙的口味呢?说到口味,天下的人都希望以易牙为标准,这是天下人的口味大体相似的缘故。耳朵也是这样。说到音乐,天下的人都希望以师旷为标准,这是天下人的听觉大体相似的缘故。眼睛也是这样。说到子都,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貌美。不知道子都貌美的,是那没有眼睛的人。所以说:口对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耳对于音乐,有相同的听觉;眼睛对于形貌,有相同的美感。说到心,偏偏就没有相同之处吗?心的相同之处是什么呢?是理,是义。圣人早就懂得了我们心中相同的理,相同的义。所以理义愉悦我们的心灵,就如同牛狗的肉适合我们的口味一样。”

11·8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译文】孟子说:“牛山的树木原本很茂盛,因为它长在大都市的郊外,总有很多人用斧子砍伐,还能够茂盛吗?当然它日日夜夜还在生长,雨水露珠还在不断滋润,并不是没有新枝嫩芽生长出来,只是紧跟着就牧牛放羊,所以就变成那样光秃秃的了。人们看见那光秃秃的样子,以为这山不曾长过树木,这难道是山的本性如此吗?在一些人的身上,难道没有仁义之心吗?他们之所以丧失善良之心,也就像斧子对待树木那样,天天砍伐它,怎么能茂盛呢?他们白天夜间发出来的善心,天刚亮时接触到清明之气有所激发,这样他们的爱憎与一般人也有一点相近。然而第二天的所作所为,又使这一点点善心受束缚而丧失了。一次又一次地束缚,那么夜间心里产生的善念便不能存在;夜间心里产生的善念不能存在,那便跟禽兽相距不远了。人们见他行为如同禽兽,便以为他未曾有过善良的天性,这难道是人的本性如此吗?因此可以说,如果得到滋养,没有东西不生长;如果失去了滋养,没有东西不消亡。孔子说:‘把握住它,它就存在,放弃它,就会逃亡;出入若没有一定时间,就会不知它的去向。’这是说的人心吧!”

11·9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

【译文】

孟子说:“王不聪明不足为怪。即使有一种天下最容易生长的植物,晒它一天,冻它十天,也没有能再生长的。我拜见王的次数太少了,我退居在家,对他太冷淡了,他即使有善良之心的萌芽,我对萌芽有什么帮助呢?比如下围棋作为一种技术,只不过是小技术;如果不专心致志地学,也学不好。弈秋是全国的下棋能手。假使让弈秋教两个人下棋,其中一个人学棋专心致志,只注意听弈秋的话,另一个人虽然也在听讲,而心里却总在想着:有只天鹅快要飞来了,我要拿起弓箭把它射下来,他虽然和那人一起学棋,成绩却远远不如人家。是因为他的聪明才智不如人家吗?当然不是这样。”

11·10 孟子曰:“,我所欲也;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译文】

孟子说:“鱼是我所需求的;熊掌也是我所需求的,如果两者不能一起得到,便舍弃鱼而要熊掌。生命本是我所需求的;义也是我所需求的,如果两者不能一起得到,便牺牲生命而取义。生命本是我所需求的,但我所需求的还有超过生命的东西,所以不做苟且偷生的事;死亡本是我所厌恶的,但我所厌恶的还有超过死亡的东西,所以有的祸患就不躲避。假使人们的需求莫过于生命,那么凡是可以求生的手段,哪有不使用的呢?假使人们的厌恶莫过于死亡,那么凡是可以避祸的事情,哪有不去干的呢?如此行事就能求生,有的人却不采用;如此行事就能避祸,有的人却并不去干,由此可知有的东西比生命更宝贵,有的东西比死亡更可憎,不仅仅是贤者有这种信念,人人都有,不过贤者能持而不失罢了。一筐饭,一碗汤,能得到就生存,得不到便饿死,鄙视地呼喝着给人,就是过路的饿人也不会接受;用脚践踏了再给人,连乞丐也不屑一顾。万钟的俸禄如果不分辨是否合于礼义便欣然接受,这万钟的俸禄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是为了建造豪华的住宅、为了供养妻妾享乐、为了施舍穷困朋友而对我感恩戴德吗?过去宁肯身死而不接受的,现在为了豪华的住宅而接受了;过去宁肯身死而不接受的,现在为了穷困朋友对自己感恩戴德而接受了,这些不是都可以止而不受吗?这样做就是丧失了人本来的羞恶之心。”

11·11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仁,是人的心灵;义,是人的道路。舍弃必由之路而不走,丧失了善良的心灵而不懂得去寻找,真是可悲啊!一个人,有鸡和狗走失了,便晓得去寻找;有善良的心灵丧失了,却不晓得去寻找。学问之道没有别的,把那丧失的善良之心找回来就可以了。”

11·12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

【译文】

孟子说:“现在有人的无名指弯曲而不能伸直,不疼痛,也不碍事。如果有人能使它伸直,就是千里万里到秦国、楚国求治都不以为远,因为手指头不如别人的缘故。手指头不如别人,倒自知厌恶;而心灵不如别人,竟不觉厌恶,这叫做不懂得轻重。”

11·13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译文】

孟子说:“一两把粗的桐树梓树,人们如果要使它生长,都懂得培养它的方法。而对于自身,却不懂得如何培养,难道爱护自己还不及爱护桐树梓树吗?不用心思考到了极点。”

11·14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今有场师,舍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

【译文】

孟子说:“人们对于自身,处处都爱护。处处都爱护,便处处都保养。没有一尺一寸的肌肤不爱护,也就没有一尺一寸的肌肤不保养。考察他养护得好不好,难道有别的方法吗?只看他所注重的是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就可以了。身体有重要部分次要部分,有小的部分大的部分。不要因为小的部分损害大的部分,不要因为次要部分损害重要部分。只保养小的部分的是小人,注意保养大的部分的是大人。假如有一位园艺师,放弃他所种植的梧桐、槚树,却去培养酸枣、荆棘,那他就是个愚蠢的园艺师。如果有人只养护他的一个手指,却失去了肩膀脊背,竟然还不自知,那真是糊涂透顶的人。只讲究吃喝的人,人们都鄙视他,因为他贪小而失大。讲究吃喝也不应算是过失,然而吃喝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饱口福填肚皮吗?”

11·15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

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

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译文】

公都子问道:“同样是人,有的人是君子,有的人是小人,这是为什么?”

孟子回答说:“满足身体重要器官需要的是君子,顺从身体次要器官欲望的是小人。”

又问道:“同样是人,有的人满足重要器官的需要,有的人顺从次要器官的欲望,这又是为什么?”

回答说:“耳朵眼睛这类器官不会思考,因此容易被事物所蒙蔽,它一旦与外界事物相接触,便被引向迷途了。心这个器官的职能在于思考,思考便有所收获,不思考便一无所获。心这个器官是大自然赋予我们人类的,首先发挥这个重要器官的主宰作用,那么就不会受次要器官的侵扰摆布了。有的人能成为君子,原因就在这里。”

11·16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有天然的爵位等级,也有社会的爵位等级。仁义忠信,乐于行善而不知疲倦,这是天然的爵位等级;公卿大夫,这是社会的爵位等级。古代的人注意修养那天然等级,而社会等级也随之而来。现在的人修养那天然等级,是为了追求社会等级;一旦得到了社会等级,便抛弃天然等级,那就糊涂透顶了,其结果是一切都会丧失殆尽。”

11·17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

【译文】

孟子说:“希望尊贵,这是人们共同的心愿。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尊贵的东西,只是没有深思罢了。别人所给予的尊贵,不是真正的尊贵。赵孟使一个人尊贵,赵孟也能使这个人卑贱。《诗经》说:‘美酒已经陶醉,仁德已很富足。’这是说仁义美德富足了,也就不羡慕别人的肥肉细米;自己美名远扬人人称誉,也就不羡慕别人的锦绣官服了。”

11·18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仁能战胜不仁,就象水能战胜火一样。现在行仁的人,就象用一杯水来扑灭一车柴草的烈火;火扑不灭,便说水不能战胜火,这就更加助长了那些不仁的人。结果所行的一点点小仁也必然消灭。”

11·19 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五谷是庄稼中的好品种,假如不成熟,还不如稊米和稗子。仁,也要讲究成熟。”

11·20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译文】

孟子说:“羿教人射箭,一定要求拉满弓;学习的人也必定努力拉满弓。高明的木工师傅教导人,一定依循规矩,学习的人也一定要遵照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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