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雄
出处:按学科分类—社会科学总论 河北人民出版社《人学大辞典》第370页(4150字)
【生卒】:前53—公元18
【介绍】:
汉代文学家,思想家。字子云,蜀郡(今四川)成都人。其先祖食邑于晋,晋六卿争权时被逼逃至楚。后沿江上至蜀,世以农桑为业。少而好学,不为章句,以为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擅言谈。性喜清净,好深思、少嗜欲,不争名,富贵贫贱无所移,虽“家产不过十金,令无儋石之储,晏如也”。好读圣哲之书,有大度。好辞赋,常拟司马相如。又感屈原之遭遇,“往往摭《离骚》之文而反之”,并常以辞赋劝谏诸帝之奢,后明知赋劝并不能止,转而作文。年四十余时,自蜀游至京,经人举荐,除为郎,给事黄门,与王莽、刘歆并。莽等为三公,而扬氏三世不徙官。及王莽在位,謏者众,而扬氏依然恬于势利,只求以文章成名后世。王莽剪除异己,累及扬氏,扬氏恐不免,投阁几死,因其非知情者,有诏勿问,后以病免。复以耆老召为大夫。王莽天凤五年(18)卒。扬雄以内经莫大于《易》,故拟之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又拟作《法言》。《太玄》又辞晦涩难明,《法言》则简明可懂。在人学思想方面,扬氏认为天地之所贵曰生,物之所尊曰人;作为物之尊者的人,与禽兽的区别在于尚礼义而不尚情欲。人必先自爱,然后才能得到他人之爱。主张重其道而轻其禄,即义重于利。对人性的看法,扬氏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所以他强调学习的重要性。认为学习的目的在于修性。视、听、言、貌、思,都是先天之性,但在运用中,学则正,不学则邪。这显然是对荀子和孟子思想的折中。扬雄的思想,一转董仲舒以来的风气,纯以知识分子的言辞讲话。他不仅强调人事,更反对神怪之论,这为东汉以后桓谭和王充的思想打下了基础。扬雄着作的刊本,今人郑万耕《太玄校释》和汪荣宝《法言义疏》较为完备。
(1)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 扬雄强调圣人仰天则常,主张天降生民,然而他更注重天地人三者的一致性和相互依赖性。他认为,所谓“玄”,本质上是天地人三者之合。圣人作事的原则是,上拟诸天、下拟诸地、中拟诸人;倘若天违地违人亦违,则天下之大事均悖矣。所以说,“圣人有的拟天地而参诸身”。人自身并不仅仅是消极地法天行事。“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意思是说,如果没有人类,天徒有其天,无人因循其规律;但人类如果不尊从天的规律,则一事无成。天与人在相互配合和制约中成就功业。扬氏认为,所谓儒者,即贯通天地人之人。他也讲天命,但他将天命与人为严格区别开来,凡属天命者,就不是人为的,反之亦然。所以,他讲死生存亡乃是人为,既是人为,即不是天命。显然,扬雄人学思想中的人,与天地具有同等的地位,而且他避口不谈天人感应,可以称作是开一代宗风者。
(2)生死自然之道 扬雄坚持自然主义的生死观。他认为,“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有人要努力齐死生,扬氏以为有这种想法的人实质上是惧怕死亡。他对长寿或不死的看法是,万物之不死者是其物性、人之有寿者是其仁德。圣人与仙人乃是殊途者。圣人之于天下,耻于一物之不知,仙人之于天下,乃是耻于一日之不生。而在扬氏看来,真正有生命力的乃是崇高的精神。这样,追求肉体长生的仙人,看上去是活着,实质上却早已死亡了。扬雄的时代,在神仙方术的影响下,道教已开始滥觞,但扬雄却能以理智对待生死,这种态度对后人影响很大。
(3)人之性也善恶混 在人性问题上,扬雄既反对孟子的性善论,也反对荀子的性恶论。他继承并发挥了世硕“人性有善有恶”及告子“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思想,提出“人之性也善恶混”的着名命题。在扬雄看来,人性中的善恶并不是绝对对立的,既非纯善,亦非纯恶,而是善恶混杂在一起。他说:“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这就是说,从人性本质上说是善恶兼有,善恶混杂,因此不能只停留在对善恶的讨论上,而应该注意如何去恶,如何从善。由此他强调“修”字对善恶的作用和影响。“修”即修养、学习。而修养、学习都是后天的,是属于“人为”的范畴。他说:“学者所以修性也。视听言貌思,性所有也。学则正,否则邪。”又说:“习乎习;以习非之胜是,况习是之胜非乎?于戏!学者审其是而已矣。”这里,扬雄强调学习对“修性”的重要性,认为人的视听言动思想只有通过学习,才能保持纯正,否则就要走向邪僻,因此只有学习再学习,才能分清“邪”与“正”、“是”与“非”的界限,从而使人性弃恶而从善。扬雄这种“学以修性”的思想,与他“人生贵在有为”的思想是联系在一起的,突出了后天学习对人的善恶的决定作用。从这一点看,扬雄是对荀子“化性起伪”说的进一步发展,在中国人学史上有重要影响。
(4)人生贵在有为 扬雄不赞成消极无为的主张,他虽然在自然观上吸收了先秦道家的学说,认为天道自然无为,但在天人关系上反对董仲舒以来的天人感应论,认为人与天不同,人可以发挥人之所以为人的特点,充分认识自然界和人类生活,其中包括认识人自身。他说:“潜天而天,潜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测者也。心之潜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这是说,天、地、人都潜藏着深奥的道理,人的作用就是认识这些深奥的道理,因为人类具有认识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能力。”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儒者的重要使命,是认识自然与人类自身。在这种世界可知的认识论基础上,扬雄强调人的学习与实践,提出“强学力行”的主张,他说:“是以君子强学而力行,珍其货而后市,修其身而后交,善其谋而后动,成道也。君子之所慎言礼书,上交不谄,下交不骄,则可以有为矣。”在扬雄看来,“强学力行”即是人类有为的表现,具体地说,即是“珍其货”、“修其身”、“善其谋”、“慎言礼书”、“不谄”、“不骄”等,这些方面既是人类有为的表现,亦是人生有为的前提。扬雄为了强调人生有为的思想,还对“命”与“人为”作了区分。“或问命,曰:‘命者,天之命也,非人为也。人为不为命。’请问人为,曰:‘可以存亡,可以死生,非命也。’”这是说,“命”是自然的大理,属于“天”的范畴;“人为”是人类的作为,属于“人”的范畴。人的生死存亡不在“命”,不在“天”,而在人自身。此即“潜升在己,用之以时,不亦亨乎!”由此可以看到,建立在“人为不为命”基础上的“人生有为”论,是扬雄人学思想的宝贵因素,在宗教神学盛行的汉代,扬雄的这一思想无疑具有辟旧拓新的积极意义。
(5)修养论 扬雄的《法言》拟诸《论语》,以数字项目的形式提出了自己的修养论。他有“四轻四重”之说。“轻”,指轻浮不实;“重”,指庄重、诚实。他认为,对于言,重则有法,轻则招忧;对于行,重则有德,轻则招幸;对于貌,重则有威,轻则招辱;对于喜好,重则有观,轻则招淫。所以,他主张“取四重,去四轻”,择取庄重,去除轻浮。扬氏又有“三好”,即“众人好,己从;贤人好,己正;圣人好,己师”。这样又生出“三检”:众人用家检,以家为标准;贤人用国检,圣人则用天下检。还有所谓“三门”,从于情欲入禽门,据于礼义入人门,根据独智则入于圣门。看来,他把人分为三个层次。处于中等层次的“士”和“君子”,谨慎修德,内弘深而外肃括;以礼动,以义止,合则进,不合则退。扬雄的修养论正是他自己所在阶层的选择。
(6)论孝 扬雄还谈到了孝。他认为孝是人的最高德行。人的行为用“孝”一个字就可概括,以至于圣人到此都无话可说。父母是子女的天地,天生之,地养之,是天地养育了万物,而不是万物养育天地,亦即,是父母养育了子女,而不是相反。所以,子女敬养父母乃是没有终结和限度的。“孝子爱日”,无一日可以懈怠,要长久地坚持下去,孝子有斋有祭,也是这种坚持的继续。斋祭之日,亡形荒绝的父母犹在眼前。孝在于父母与子双方的配合,父美可使子美,子美亦可使父母美。但是,一方的不美亦不妨碍另一方的坚持不懈。不过,总的来讲,扬雄还是偏重于对子之一方的要求。
(7)可则因否则革 在历史发展及人类文化的继承和变革的关系方面,扬雄别开生面地提出“因革”说,反对董仲舒及《白虎通义》所宣扬的“三统”、“五德”、“天意”等观念。扬雄继承并发展了《易传》“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的辩证发展观,提出历史发展及事物变化过程中的因革关系。他说:“夫道有因,有循,有革,有化。因而循之,与道神之;革而化之,与时宜之。故因而能革,天道乃得;革而能因,天道乃训。夫物不因不生,不革不成。故知因而不知革,物失其则;知革而不知因,物失其均。革之匪时,物失其基;因之匪理,物丧其纪。”在扬雄看来,无论天道还是人道,皆有“因”“革”两个方面。“因”是因循、继承;“革”是变革、发展。二者既对立,又统一,有“革”无“因”,事物不能发生;有“因”无“革”,事物没有发展。扬雄认为,“因”和“革”不是随意的,不是想“因”就因,想“革”就革,而是要合乎规律。“革”要合乎“时”,“因”要合乎“理”,这样事物才能顺利发展。就天道说,春天是承继冬天而来,不是凭空出现的;这是“因”。但春天和冬天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气节,春天是对冬天的否定,这就是“革”。人道也是如此,无论是社会历史的发展,还是人类文化的演进,都离不开“因”“革”的规律。“可则因,否则革”;“新则袭之,敝则益损之”。这就是说,对于社会历史和人类文化,应该有继承,也应该有变革。对历史发展和文化演进有利的东西(“可”)就要继承;反之,则要变革。在扬雄看来,礼义法度、文化典章、人性善恶等人类社会的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或千古如一的,而是有因有革,有循有化。在“法度彰”、“礼乐着”的时代,重点在“因”;在“法度废”、“礼乐亏”的时代,却必须革新而有为。扬雄的“因革”说,是其哲学或人学思想中最具特色的思想,他突破了汉代“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形而上学框架,为强调人为创造了理论根据,在中国人学史上具有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