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尼康托的房舍紧靠着河岸。过往船夫可以看到这家的竹篱笆,八顶草棚,牛栏,仓房,草垛,合欢树和长满芒果、木棉、香蕉树的果园。我不知道在这些家产中间是否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哑女,不过她的活一做完,她就来到这河边。
大自然仿佛是要为她弥补不会说话的缺陷,仿佛是在为她述说心语。河水淙淙,人声喧腾,渔民哼着小曲,百鸟在啼鸣,树木发出婆娑声——这一切都与周围的运动融会在一起了,就象大海的波涛一样,冲击着这位少女永远平静的心灵彼岸。自然界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形形色色的运动,就是这个具有花瓣式的大眼睛的哑女——素芭的语言,也是她周围世界的语言;从蟋蟀鸣叫的草地到默默无语的星空,只有手势、表情、歌声、哭泣和叹息。
中午,船夫和渔民们都去吃饭,家里的人正在午睡,鸟儿不再啼叫,渡口上船已停运;人类世界仿佛突然停滞了一切活动,变成一座可怕而孤独的雕像。这时候,在炎热而伟大的天宇之下,只有一个默默无声的大自然和一个默默无声的哑女,在面对面地静坐着——一个置身于火热的阳光下,而另一个则坐在一棵小树的荫影里。
素芭也并不是没有知心朋友的。牛栏里的两头母牛——绍尔波西和班古利,就是她的好友。它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姑娘呼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它们却熟悉她的脚步声——这是她的一种无言的亲切的声音。通过这声音,它们比通过语言更容易了解她的心。素芭什么时候爱抚它们,斥责它们,哄劝它们,对这一切它们比人还了解得深切。
素芭一走进牛栏,就用双手搂着绍尔波西的脖子,把自己的面颊紧紧地贴在它的耳朵上偎擦,而班古利就一边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她,一边舔她的身体。这个女孩每天照例三次来到牛栏里,此外她还不定时地前来拜访;每当她在家里听到某些刻薄的话语,她就立即来到她那两个哑巴朋友身边——而它们从她那富有忍耐性的沉郁的目光中,凭着一种朦胧的洞察力,仿佛已经体察到姑娘的内心痛苦;它们走近素芭的身边,用犄角轻轻地抚弄她的手臂,企图以无言的同情来安慰她。
除了两头母牛,还有一只山羊和一只小猫,虽然素芭对它们的友谊并不都是一样的,可是它们对素芭倒表现出相当的亲热。那只小猫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有机会就不知羞愧地趴在素芭温暖的怀里,甜蜜地打着瞌睡。每当素芭用温柔的手指抚摸它的脖颈和后背的时候,它就特别容易进入梦乡,因此它一再向素芭表示,希望她那样做。
三
在高级动物中间,素芭还结识了一个朋友,但是很难断定,姑娘和他的友情究竟有多深,因为他是一个会说话的动物;所以,在他们俩之间就没有共同的语言。
贡赛家里的小少爷,名叫普罗达普。这个人非常懒惰。他的父母经过多次努力之后,已经不再指望他能为改善家庭境况而做点什么事情。懒惰的人倒也有一个好处:虽然亲人们厌弃他,可他却成了那些与他无亲无故的人们所喜爱的对象,因为他既然不做任何事情,也就成为公共财产了。这就象在城里,要有一个半个不属于任何人家的公共花园一样,那么在乡下,也特别需要有几个不做事的公共闲人。什么地方由于工作、娱乐缺少人手,他们就可以到那里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