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自有远山的兴奋,他一马当先哒哒哒地往前走去。其余的人谁也没有二话都尾随着远山而去。他们穿过安睡了的街道,当向坡上走去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犀川河滩上的淙淙流水声。远山沿犀川的河岸大约走了一百公尺,半路上就往下插入河滩。
河滩中间,沙地宽阔,远山便东觅西找地物色格斗场地,最后选定了一处紧靠流水的地方,便站定身子举起右手向大家打招呼。
三个人靠了过来。千田脱去上衣;木贺摘下眼镜,没脱上衣,他只是把钮扣解开了。两个相隔两公尺不到一点的距离互相怒目而立。逢坂拿着木贺的眼镜和千田的上衣,站在再稍许远一点的地方。
远山口衔香烟,并点上火,他先吸了一口烟,然后上半身略向前倾,双手叉腰,只听得:
“为了雪尽情怨,开始!”
远山旋即呼地一声将身子向后退缩开去。
一刹那间两个人影互相看准对方虎扑上去。只见矮小的千田被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压上前去的木贺骑在千田身上一而再的使劲挥动右手举起落下,举起落下。
逢坂坐在一块小石头上,也不朝他俩这边看,他紧抱千田的上衣,俯视着地下。
远山仰脸望着明月在抽香烟。但他没一会儿就丢掉香烟,用木屐踩灭火种后慢慢地走近两人。
“格斗到此为止。”远山叫道。
但两个人说什么也不松手。远山对着骑在上面的木贺揍了两三拳,硬将两人扯开。逢坂扶起了千田,千田嗬啊嗬地喘息得很厉害。
远山一把拉过也在喘息不止的木贺,让千田和木贺握手言和。殷红的血液从木贺的右拳上流出来,原来他一再举起拳头并不是往千田的脸上揍,而是打在旁边的石头上。
“当时,我把石头看做千田的脑袋,一股劲儿地打,难怪要打出血来了。”木贺说。
“难道硬软都感觉不出来吗?”逢坂问。
“因为心里气得要命哪。”
“我可真想观看一下那场格斗呵!”田鹤子说。
“阿田要是观战的话,我大概不至于不体面地败下阵来。那时我也许会象远山那样气不可摧哪。”千田说。
不管怎么说,那封信可不是我写的,我想阿田当知道是谁犯下的事吧。”木贺问。
“哦。”
“还耿耿于怀啊!算了,算了。”远山说。
“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见见阿田的丈夫要有意思得多。”逢坂插嘴了。
“我也在想请你们见见哪。”田鹤子说。
“从前你不说这种话的,比现在要矜持得多!”
“真是的呢。”
随着酒精带来的醉意,席上开始觥筹交错,喧闹起来。
田鹤子的眼眶周围已经染成一片红晕,这时她说:
“我还想拜见一下你们各位有福的夫人们。”
“大家都要怨你哪!”逢坂逗趣地说。
“逢坂君的变化确实最大!”田鹤子答道。
看到逢坂的口气如今变得这么随便,田鹤子不胜感慨地仔细端详着逢坂。确实,逢坂的变化最明显,与众人大不相同。他正在逐渐进入中年发胖时期,身体加粗了一圈,身上穿着大格子的漂亮西装,光这身服饰就同从前的逢坂是无缘的。还有,逢坂从前滴酒不能进,可现在却是酒量最好的一个。
他们象在学生时代的同学茶话会上似的,无拘无束地吃饱喝足。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了。田鹤子抓紧时机说:
“我该告辞了——”
“对了,就让阿田夫人一个人回丈夫身边去吧。”逢坂看了下时间说。
“可是,我总感到有点害怕。”
“担心发生格斗吗?”有人问道。
“要是有这样的事发生——,啊,从前那时候是多么好啊!”田鹤子后面的那句话似乎是肺腑之言,好象带着点悲痛感,她的两眼湿润,眼神也茫然若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