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呢,她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离群索居。她拒绝跟我一块上大街,免得旁人拿我比这比那。特别是她非常勉强地履行着做妻子的最起码的职责,这尤其令人感到难堪。说实在话,我们俩对这一点点可怜的夫妻恩爱都感到十分痛苦。
她那副负疚自责的神情最使我恼火。我没有一个象那些娘儿们一样的妻子,她以为这要怪她。从一开始,她就想:凭她那种平常的中等姿色绝不足以从我的头脑中驱走那些诱惑人的形象。在那些一举拥入小镇的美人面前,她只有退避三舍,躲到一个角落里,无言地饮泣。我把我们仅有的几个钱全都拿出来,给她购置装饰品、香水、首饰、衣服,可是这也无济于事。
“别怜惜我了!”
她扭过身子去,根本不看这些礼物。每当我竭力对她表示爱抚,她总是噙着眼泪对我说:
“你没有把我换出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她把一切过错全都推到我身上,我也有点不耐烦了。一想起那个象豹子一样的女人,我就巴不得商人再到这里来一趟。
可是,有一天,那些金发女郎却开始生锈了。我们居住的小岛又成了沙漠中的绿洲。这是一片充满着出于愤懑而发出的粗野的嚎叫的沙漠,是一片充满着仇恨的沙漠。原来是一开始男人们被弄得眼花缭乱,没有认真注意那些娘儿们,既没有仔细瞧瞧她们,也压根儿没想到检验一下她们身上的金属。其实,她们并非是新鲜货,而是第二手、第三手……上帝才知道是第几手的货色。商人只不过把她们稍加修理,给她们薄薄地镀上一层金。一着雨,这层金皮就被冲得一干二净。
头一个发现事情有些蹊跷的那个男人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二个人也是如此。可是,第三个人——他是个药剂师——有一天从他老婆身上的脂粉香气中嗅出一股硫酸铜特有的味道。他大吃一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才发现他老婆的皮肤上尽是暗斑,他失声惊叫起来。
很快地,所有那些女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这种斑点,就好象在妇女当中爆发了一场“锈病”似的。做丈夫的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谁也不去谈及自己妻子的缺陷,可是暗地里都十分着急,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慢慢地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人人都明白了他们换来的妻子原来都是赝品。
刚刚结婚的那个小伙子——就是那个一看到别人换妻就连忙跟上大流的小伙子——这下子可懊恼极了。他以无限眷恋的心情回想起前妻洁白如玉的身驱,他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有一天,他用强酸把妻子身上仅存的那点儿金子全部腐蚀掉,他的妻子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变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木乃伊。
我和索菲娅又遭到人们的妒忌和仇视。面对着人们这种态度,我想还是小心为好。可是,索菲娅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走上街头,在一片哀叹声中招摇过市。对于我的行为,索菲娅一点也不赞赏。她认为我之所以和她呆在一起,只是出于胆怯,并非是我根本无意拿她去换个新妻。
上当受骗的丈夫们组成了一支远征军。今天,他们从小镇出发,去找商人算账。那个场面真得说是相当悲壮。男人们把拳头举到空中,口口声声要报仇雪恨。妇女们身着丧服,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好象是患了麻风病的哭丧妇。只有那位有名的新结婚的小伙子没有去,他不去的理由听来也很可怕。他对妻子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温存,声称他要做一个忠实的丈夫,一直到死亡把他和他浑身漆黑的妻子分开为止。其实他妻子的这副尊容,全是他用硫酸给腐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