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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车轮

出处:按学科分类—自然科学总论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科学技术论手册》第15页(1932字)

本书将向你展现学者们最近所取得的所有令人激动的成果——一幅关于科学技术以及社会自身的“新图景”,如今这些都已经在这部STS文集中展示出来。但是,在开篇的评论中,我提到了一种反复出现的“重铸车轮”的趋势。实证主义那种“过时的”科学形象——抽象地、非历史地考察无可辩驳的事实,能与“社会”相分离,了结了一切不确定性的折磨与两难选择的负担,不可避免地走向造福于大众的技术创新——似乎表现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韧性。但是我们不应该对此感到惊讶。旧的意识形态支撑着许多最受人尊重的社会制度,质疑它们的可信性将会使你在社会生活中不知所措。只要国家仍然是研究经费的主要提供者,(2)科学家们还会紧紧地抱住这一过时的图景不放,因为它在过去的时间里为他们提供了进入政治舞台的途径以及所需要的资源。因此,他们很难坦然接受这样一种主张:当他们发现“事实”或提出建议时,带给我们的无非是一种共识的确定性罢了;他们也很难与这样一种共识取得妥协:当他们做出判断时,还须协调好观察与价值的关系。

最深刻的也许是,正如我们在考察科学合理性与法律合理性的关系时所获悉的那样,我们的法律制度对那种粗俗的实证主义的科学真理[的确,也是普泛意义上的“真理”]的依存是何等的密切;我们同时也得知,在法律传统与文化传统之内/之间的这种关系的变化是何等的复杂。在某些文化中[例如在英国],法律意识面临下述情况时就会出现极大的麻烦,即两位有着良好信念的科学的证人面对相同的证据时却做出了不同的判断,并给出了相反的证词[温内,1982,1989a];但是在其他文化中[首先想到的是美国],辩护律师热衷于彻底的相对主义的科学观,把那些受盘问的专家证人和许多主审法官都折腾得苦不堪言。(3)在一些国家和文化中,批判性的STS学术研究向陈旧的信念发起了挑战,从而使一些司法职业及其制度形式在实践的可信度和有效性上都受到侵蚀。在所有的文化中,由于法律制度占据了核心地位,因此这样的冲突便包含了深刻的政治寓意。我相信,教育制度也同样如此。通过历史偶然性的循环往复,陈旧的科学形象已经在现代工业化社会的教育的潜意识中深深地扎下了根。这正是为什么STS的洞察力[正如我前面指出过的那样]“遭受冷遇”的原因,也是为什么STS的课程在刚刚起步时不断地受到威胁的原因。由于STS研究可以成功地解释为何当前的理科教育结构似乎容易助长“无教养的”态度和信念,从而触动相应的结构调整,因此便削弱了工科教育对STS课程的需求。但是,在不久的将来,这样一种预期所导致的政治变迁又将使得预期失效。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只要保持积极的态度,STS所提供的批判性视角将成为所有自由教育的一个永恒的特征。

谁都不能否认,STS研究的主题也是人类面临的核心问题。STS的分析指向所有人类努力的“更高的”层面——真理、权力、正义、平等和民主,并追问,所有这些如何能在现代社会中得到保持和强化,如何能使科学知识和技术创新的无限可能性得到驾驭,[用培根的话说]“以成就人类的福祉”。正如朗顿·温纳[1986a]最近所说的那样,STS“填补了一项巨大的空白,这项空白是由这样的社会造成的,这个社会很久以前就把自己维系在科学与技术进步全速前进的快车上,但是却从未以同样的速度发展出一种与时俱进的批判性的自我反思”[第7页]。

但是,STS的研究者心里明白,先知在他们的国度里并非总能受赏识;去分析科学这样一种核心的社会制度——可靠知识的来源,需要挥舞的是利剑,而不是勤于耕耘。以此谋生的人要做好献身的准备。因为,STS的研究者所挑战的那种因袭的意识形态和神话,恰恰是在科学制度、教育制度以及其他制度中为这种神话做出辩护并使之合法化的当下的实践。因此,不仅在科学中,而且很大程度上在社会中,取缔这种神话将会触动强大的既得利益者的合法性。关于科学本性的看法简直就是现代政治修辞学的一道缩影,社会中权力和权威的运作方式的改变——换句话说就是政治变革——是科学发生有效变革的必要条件。在我看来,这种洞见支持了这样一些说法,即科学就其本性而言是“非人化的”。人们传统地[至少是潜在地]假设,自然的权威独立于并高于社会权威。然而最终,这种替代性的观点把这一流行的见解颠倒了过来[见科林斯和夏平,1983;夏平,1982、1988a]。的确,这里同时对思想与行动发起了激进的挑战。为此,我们需要一个真正能够承担重负的“车轮”。本书所致力的这类研究将有助于读者去寻找、发明并操纵这一新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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