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心上(凡四十六章)
出处：按学科分类—哲学、宗教 湖北人民出版社《四书辞典》第374页（12642字）
13·1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妖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译文】
孟子说：“尽心行善，这就是懂得人的本性。懂得了人的本性，也就懂得天命。保持人的善心，培养人的本性，这就是对待天命的方法。无论短命长寿都始终如一，修身养性以待天命，这就是安身立命的方法。”
13·2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译文】
孟子说：“无一不是命运，顺应它而行便能接受正命。所以懂得命运的人，不站在倾斜坍塌的危墙之下。尽力行道而死，这就是正命。犯罪受刑而死，这就是非命。”
13·3 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
【译文】
孟子说：“探求才能得到，放弃便会丧失，这是有益于收获的探求，因为所求在我自身之中。探求千方百计，得失却听天由命，这是无益于收获的探求，因为所求在我自身之外。”
13·4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译文】
孟子说：“一切我都具备了。反躬自问，自己是真诚踏实的，这便是最大的快乐。努力按推己及人的恕道去做，达到仁德的途径便最直捷。”
13·5 孟子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译文】
孟子说：“只管行动而不明白道理，长久习惯了却不深知原因，一辈子在走却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路，这是平庸的人。”
13·6 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译文】
孟子说：“人不能没有羞耻。没有羞耻之可耻，是没有了羞耻之心。”
13·7 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译文】
孟子说：“羞耻对人来说关系重大。奸猾巧诈而自以为得计的人，是不顾羞耻的。不以赶不上别人而感到羞耻，又怎么能赶上别人呢?”
13·8 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由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
【译文】
孟子说：“古代的贤君喜欢行善而忘记自己的权势，古代的贤士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乐于行己之道而忘记别人的权势。所以王公不对他恭敬有礼，就不能多次和他相见。见面尚且不可多次，何况要他作臣属呢?”
13·9 孟子谓宋勾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
曰：“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译文】
孟子对宋勾践说：“你喜欢到各国去游说吗?我告诉你游说应有的态度。别人理解我，我悠然自得，别人不理解我，我也悠然自得。”
宋勾践说：“怎样才能够悠然自得呢?”
孟子说：“崇尚德，喜爱义，就可以悠然自得了。所以士人穷困时不丧失义，得意时不离开道。穷困时不丧失义，所以士人能自得其乐；得意时不离开道，所以百姓不致失望。古代的人，抱负能够施展，恩泽加于百姓；抱负不能施展，则修养自身以显于世。穷困时独善其身，得志便兼善天下。”
13·10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译文】
孟子说：“一定要等文王出来后才奋发有为的人，是凡夫俗子。至于英雄豪杰，即使没有文王，也能奋发有为。”
13·11 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远矣。”
【译文】
孟子说：“用韩、魏两家大臣的财富来增益他，如果他很淡然不自满，这就远远超出了一般的人。”
13·12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译文】
孟子说：“为谋利造福而役使百姓，百姓即使劳累也不怨恨；为了大家生存而处死一个人，这个人被处死也不会怨恨那杀他的人。”
13·13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译文】
孟子说：“霸主的百姓喜笑颜开，仁君的百姓舒畅开朗。被处死也不怨恨，受恩惠也不酬谢，百姓一天天向好的方面发展，也不知道是谁使他们如此。圣人亲身经过一个地方，人们都受到感化，圣人思想关注一个方面，更是神妙深刻，他的道德功业与天地同在，岂只是那种小修小补呢?”
13·14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译文】
孟子说：“仁德的语言，比不上仁德的声望那样深入人心。良好的政治，比不上良好的教育那样能获得民心。良好的政治，百姓害怕它；良好的教育，百姓喜爱它。良好的政治获得百姓的财富，良好的教育得到的是民心。”
13·15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译文】
孟子说：“人不需要学习就能做到的，这是良能；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的，这是良知。两三岁的小孩儿，没有不喜爱父母的；等到长大了，没有不知道恭敬兄长的。亲爱父母，是仁；恭敬兄长，是义。毫不奇怪，这是天下共通的。”
13·16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译文】
孟子说：“舜住在深山中的时候，与树木、岩石为邻，跟鹿和猪交往，他和深山中的村野之人的差异极小。等到他听到一句好话，看见一件好事，从中所激发的力量，就像决了口的江河，汹涌澎湃没有人能阻挡得了。”
13·17 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不做不应做之事，不要不该要之物，这样就可以了。”
13·18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译文】
孟子说：“人所以具备品德、智慧、本领、知识，主要是因为他们常常经历灾祸患难。只有那受排挤受歧视的远臣庶子，他们担心发愁的是危难，对祸患的考虑很深远，所以能通晓事理。”
13·19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译文】
孟子说：“有侍奉君王的人，那是侍奉一个君王就一味献媚取宠的人。有安定国家之臣，那是以安定国家而为乐的人。有天民，那是他的道能行于天下然后才去实行的人。有大人，那是先正己然后众人自正的人。”
13·20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译文】
孟子说：“君子有三种乐趣，而以仁德治天下并不在其中。父母都健在，兄弟无灾祸，这是第一种乐趣。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这是第二种乐趣。能得到天下的优秀人才而进行教育培养，这是第三种乐趣。君子有三种乐趣，而以仁德治天下并不在其中。”
13·21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译文】
孟子说：“领土辽阔，人口众多，是君子所希望的，但他的乐趣不在这里。立国于天下的中央，安定四海的百姓，君子以此为乐，但他的本性不在这里。君子的本性，即使他的主张通行天下也不因此而增加，即使他穷困隐居也不因此而减少，因为本分已经确定。君子的本性，仁义礼智扎根于内心之中，而表现出来的神色，祥和温润，流露在脸上，显现在背上，以至于手足四肢，一抬手，一动足，不用说话，便能一目了然。”
13·22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己归矣。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伯夷躲避纣王，住在北海海滨，听说文王兴起了，说：‘何不去归附他呢?我听说西伯是很关心养老的人。’姜太公躲避纣王，住在东海海滨，听说文王兴起了，说：‘何不去归附他呢?我听说西伯是很关心养老的人。’天下有关心养老的人，那么仁人便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五亩地的房产，墙下种植桑树，妇女养蚕缫丝，那么老人就足以穿上丝绵衣服。养五只母鸡，两头母猪，不耽误时机，老年人就可以不缺肉食。一百亩的土地，男子去耕种，八口之家就足以吃饱。所谓西伯关心养老，就在于他制定土地制度，教育人民耕种畜牧，引导他们的妻子儿女，都要奉养老人。人到了五十岁，没有丝绵就穿不暖；到了七十岁，没有肉食便吃不饱。穿不暖、吃不饱，就叫做受冻挨饿。文王的百姓之中，没有受冻挨饿的老人，就是这个意思。”
13·23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译文】
孟子说：“耕种好农田，减轻它的税收，便可以使百姓富足。适时食用，合理消费，财物就用之不尽。百姓没有水和火就不能生活，黄昏半夜敲人的门，求借水和火，没有不给的，因为水和火非常充足，圣人治理天下，应该使人民的粮食像水火那样多。粮食像水火那样多了，百姓哪有不仁爱的呢?”
13·24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译文】
孟子说：“孔子登上东山便觉得鲁国小了，登上泰山便觉得天下也小了。所以，对于看过大海的人，别的水他都看不上眼；对于在圣人门下学习过的人，别的言论他都不会倾心。观看水有一定的方法，一定要看汹涌壮阔的波涛。太阳和月亮都有明亮的光辉，那小小的缝隙都一定照到。流水这种东西，不把经过的低洼处流满，不再向前流；君子有志于大道，不完成一个阶段，不再进到下一步。”
13·25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译文】
孟子说：“鸡刚叫就起来，孜孜不倦行善的，是舜一类的人。鸡刚叫便起来，孜孜不倦谋利的，是柳下跖一类的人。要想知道舜与跖的区别，没有别的，只不过是利和善的不同罢了。”
13·26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译文】
孟子说：“杨子主张为我，即便拔一根毫毛而有利于天下，他都不肯干。墨子主张兼爱，即便摩秃头顶，走破脚跟，只要对天下有利，他都肯干。子莫主张采取中间态度。采取中间态度是比较恰当的。但是采取中间态度如果不知灵活变通，就会拘泥于一点。之所以厌恶拘泥于一点，是因为它损害仁义之道，只抓住一点而废弃了其余所有部分。”
13·27 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
【译文】
孟子说：“饥饿的人吃什么食物都觉得味美，干渴的人喝什么饮料都觉得甘甜，这是没有尝到饮料、食物的正常味道，受了饥渴之害的缘故。难道仅仅是口腹有饥渴之害吗?人心也有饥渴之害。人只要能够不把口腹饥渴之害发展为心害，那么就不必担忧赶不上别人了。”
13·28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译文】
孟子说：“柳下惠不因为做了大官而改变自己的节操。”
13·29 孟子曰：“有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
【译文】
孟子说：“做事情好比是挖井，挖井挖到九轫那么深还不见泉水，不再挖了就是放弃了这口井。”
13·30 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译文】
孟子说：“尧舜实行仁义，是天然本性；商汤和周武王，是身体力行；五霸，是假借仁义之名以谋利。但是借得久了而不归还，又怎能知道不是真有呢?”
13·31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贤。又反之，民大悦。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译文】
公孙丑问道：“伊尹说：‘我不愿亲近违背义理的人。’于是把太甲放逐到桐邑，百姓非常高兴。太甲变好了。又恢复他的王位，百姓非常高兴。贤人作为臣子，君王不好，就可以放逐吗?”
孟子回答说：“具有伊尹的心志，是可以的；没有伊尹的心志，就是篡夺了。”
13·32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
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
【译文】
公孙丑问道：“《诗经》说‘不白吃饭呀!’可是君子却不种庄稼同样吃饭，这是为什么?”
孟子回答说：“君子住在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君王任用他，就会安逸富有，尊贵显荣；这个国家的青年子弟追随他，就会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忠心耿耿而守信用。‘不白吃饭呀’，还有比这更说明问题的吗?”
13·33 王子垫问曰：“士何事?”
孟子曰：“尚志。”
曰：“何谓尚志?”
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
【译文】
王子垫问道：“士做什么事?”
孟子回答说：“使自己志行高尚。”
问道：“怎样才算是志行高尚?”
回答说：“行仁义就可以了。枉杀一个无罪的人，是不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夺取占有，是不义。居所在哪里?仁就是；道路在哪里?义就是。居仁之所，行义之路，大人所要做的事就完备了。”
13·34 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箪食豆羹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
【译文】
孟子说：“陈仲子这个人，如果以不义之举把齐国交给他，他都不会接受，人们都信任他，但这只是不随便接受一筐饭一碗汤之类的小义。人的罪过再没有比不要父兄、君臣、上下更严重的了。因为他有小节便相信他的大节，怎么可以呢?”
13·35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
孟子曰：“执之而已矣。”
“然则舜不禁与?”
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然则舜如之何?”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蹤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訢然，乐而忘天下。”
【译文】
桃应问道：“舜做天子，皋陶做法官，如果舜的父亲瞽瞍杀了人，那应该怎么办?”
孟子回答说：“把他逮捕就是了。”
问道：“这样做舜不阻止吗?”
回答说：“舜怎么能够阻止呢?逮捕是有法律依据的。”问道：“既然这样，那舜该怎么办呢?”
孟子回答说：“舜把抛弃天子之位，看作如同扔掉破鞋一样。他可以偷偷地背起父亲逃跑，沿海边住下来，终身快乐逍遥，把当过天子的事忘得一千二净。”
13·36 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
孟子曰：“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鲁君之宋，呼于垤泽之门。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我君也?’此无他，居相似也。”
【译文】
孟子从范邑到齐都，远远望见齐王的儿子。喟然长叹说：“地位改变人的气度，奉养改变人的体质，环境对人的影响真大啊!难道他不同样是人的儿子吗?”
孟子又说：“王子的住宅、车马、衣服大多与别人相同，而王子却像那样，这是他所处的环境使他这样的；何况居仁之所的人呢?鲁国国君到宋国，在宋国东南的垤泽门下呼喊。守门的人说：‘这个人不是我们的国君，为什么他的声音和我们的国君那么相象呢?’这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环境地位相似。”
13·37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
【译文】
孟子说：“养活人而不爱他，那就跟养猪一样；宠爱而不恭敬，那就跟养狗、养马一样。恭敬之心，是在敬送礼物之前就已具有的。表面恭敬而没有诚心，君子就不要被虚假之礼所留。”
13·38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译文】
孟子说：“人的形体容貌，是天生的，只有圣人才能使其充实并完美地体现出来。”
13·39 齐宣王欲短丧。公孙丑曰：“为期之丧，犹愈于已乎?”
孟子曰：“是犹或紾其兄之臂，子谓之姑徐徐云尔，亦教之孝悌而已矣。”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公孙丑曰：“若此者，何如也?”曰：“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曰愈于已，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
【译文】
齐宣王打算缩短守孝的时间。公孙丑问道：“守孝一年，不是比完全不守孝强些吗?”
孟子回答说：“这就好比有人扭他哥哥的胳膊，你却对他说，且慢一点扭，轻一点扭。其实只需教导他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就可以了。”
有一个王子死了母亲，他的师傅替他请求守孝几个月。公孙丑问道：“像这一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孟子回答说：“这种情况是王子想守完三年丧期但却办不到。即便能多守孝一天也比不守孝好，是针对没有人禁止他守孝而自己却不守孝的人说的。”
13·40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译文】
孟子说：“君子的教育方法有五种：有象及时雨那样滋润灌溉的，有成全品德的，有培育才能的，有解答疑难问题的，有以才学影响而使人受教获益的。这五种，都是君子教育人的方法。”
13·41 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曰孳孳也?”
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译文】
公孙丑说：“道确实很高，很美，就好比登天一样，似乎高不可攀。为什么不使它变成有希望达到因而可以每天孜孜不倦去攀登呢?”
孟子说：“高明的工匠不会为笨拙的徒弟改变或废除规矩，羿也不会为笨拙的射手改变开弓的标准。君子教育人好比张满了弓而不发射，作出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的引导难易适中，努力学习的人便紧紧跟随。”
13·42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译文】
孟子说：“天下治理有道，就一辈子献身于行道；天下治理无道，就为守正道而牺牲生命。没有听说过牺牲正道而屈从于俗人的。”
13·43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
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勋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译文】
公都子问道：“滕更在您门下的时候，好像属于以礼相待之列，而他提问您却不回答，这是为什么?”
孟子回答说：“倚仗权势提问，倚仗贤能提问，倚仗年长提问，倚仗功劳提问，倚仗旧情提问，我都是不回答的。这五条之中滕更就占了两条。”
13·44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其进锐者，其退速。”
【译文】
孟子说：“把不可停止的事都停止了，那就没有什么事不可停止；对应该亲近的人却冷淡，那就没有谁不可以冷淡的了。前进太猛的人，他退缩也很快。”
13·45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译文】
孟子说：“君子对于万物，爱惜它却不仁爱它；对于百姓，仁爱却不亲爱。亲爱亲人进而仁爱百姓，仁爱百姓进而爱惜万物。”
13·46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
【译文】
孟子说：“智者没有不都知道的，但总是先急于当前的重要事情；仁者没有不都爱的人，但总是先急于亲近贤者。尧舜的智慧不能遍知万物，因为他们急于知道首要的事物；尧舜的仁爱不能遍及一切人，因为他们急于亲近贤者。如果不能服丧三年，却对于缌麻三月、小功五月的丧礼仔细讲求；在尊长面前痛吃猛喝，却又讲求不要用牙齿咬断干肉，这就叫不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