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别离·秋窗风雨夕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上海古籍出版社《红楼梦鉴赏辞典》第252页（1542字）

【条目出处】：见第四十五回

【释文】：

风雨秋夜，林黛玉卧病潇湘馆，读《乐府杂稿》而心有所感，乃拟《春江花月夜》之格而作此诗，以寄感慨。

《代别离》和《春江花月夜》都是乐府旧题。代，拟作，黛玉假托此诗系为离人拟作。

唐初诗人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长篇歌行最为着名，此诗即模仿张若虚诗而成。《秋窗风雨夕》是她自定的诗题，与《春江花月夜》相对。

张若虚诗以春江月圆之夜为背景，表现游子对爱人的思念，深情绵邈，音韵流转，充溢着恬静自然之美。而黛玉此诗以秋夜风雨为背景，抒写离人的满怀愁绪，凄苦感伤，格调低沉，流露出不幸少女的深深哀愁，与张若虚的歌行恰成鲜明对比。

全诗从结构看可分成三段。首尾四句为第一、第三段，中间为第二段。

第一段点《秋窗风雨夕》之题意，先以“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概写秋夜之景，再以“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转写秋窗风雨，以“凄凉”二字初点诗人之情绪特征。

“耿耿”一词双关，既形容灯火微明，又兼指诗人愁绪满怀而无法宽解。四句叠用六个“秋”字，造成一种感伤的气氛，为下面的具体抒写作了铺垫。

第二段共十二句，细致描绘了离人在风雨秋夜通宵不眠哀伤寂寞的情怀。

先以“助秋风雨来何速”的提问承上句“那堪风雨助凄凉”，重复使用“风雨”、“助”等词与上段钩连呼应；然后以“惊破秋窗秋梦绿”转入对离人的大段描写。风雨惊破了诗人绿色之梦，绿色固然是春夏之色，但亦是诗人理想之象征，绿色之梦被风雨惊破实象征着诗人理想的破灭。

因为她有这种预感，她才“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所谓“秋情”，就是诗人由秋窗风雨而引起的哀伤之情。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进一步点出了“秋情”即“离情”，这就首次在诗中点及了《代别离》之题意。燕(ruò若)，燃烧；短檠(qǐng情)，矮的灯架烛台。诗人满怀离情，沉入愁思，眼看着烛光摇曳，烛泪将尽，似将燃及烛台。她在想象：“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两句拟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以秋夜风雨的无所不在喻离情愁绪的遍及人间，以实写虚，最为省力。《春江花月夜》在这两句设问后即转入描绘处于相思愁苦之中的离人，此诗亦仿其格，转写离人在连宵风雨中度过不眠之夜的情景：“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残漏”指更漏声已残，即指夜已将残，天色将明。“脉脉”形容细雨连绵，“飕飕”形容风声尖利。四句从诗人对风雨的感觉写出她哀愁之深沉。

黛玉在《葬花词》中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喻封建势力的残酷迫害，此诗所写的秋夜风雨，也象征着封建主义对具有叛逆性格的诗人所造成的沉重精神压力。

第三段“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以终夜流泪不寐的诗人在清晨的感受结束全诗。

前两句写出秋夜风雨之后小院晨景：院中雾气迷蒙，点点滴滴的水珠还在稀疏的竹林和半开半掩的窗前回响，风雨虽停而凄凉更增。后两句刻划泪湿窗纱的诗人的形象：她的泪水与夜雨同流，竟没有留意到秋夜风雨何时才停止，因为她的心全沉浸于对远人的思念之中。

从总体看来，此诗较《葬花诗》情绪更为愁苦，音调更为低沉。

黛玉虽父母双亡、寄居舅家，但当时尚无别离的生活经历。《葬花诗》乃日后黛玉夭亡的诗谶，据《枉凝眉》曲及有关脂批，八十回以后有宝黛远隔两地、相思而不能见面的情节，故作者让黛玉拟作乐府《代别离》，或有以此诗预示八十回以后情节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