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楚辞集校集释下》第1972页（3026字）

【集校】：

洪兴祖：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校语：令，一作命。

朱熹：同洪本。

校语：令，一作命。

冯，一作凭。

黄省曾、朱多煃、毛晋、庄允益：同洪本。

明繙宋本：同洪本。

校语亦同。

闻一多：(以上四句)当作“张《咸池》奏《承云》兮，令海若舞冯夷。使湘灵鼓瑟兮，二女御《九韶》歌。

”夷与上文妃韵，歌与下文蛇韵也。

今本“令海若”句与“二女御”句误倒，则失其韵矣。

姜亮夫：令，洪、朱同引一本作命。

寅按：古命、令一字。冯，朱引一本作凭。寅按：隶变俗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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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释】：

王逸：百川之神，皆謡歌也。

河海之神，咸相和也。海若，海神名。

冯夷，水仙人。《淮南》言“冯夷得道，以潜于大川”也。

洪兴祖：上言二女，则此湘灵乃湘水之神，非湘夫人也。海若，《庄子》所称北海若也。

冯夷，河伯也。

朱熹：湘灵，湘水之神也。海若，海神号，《庄子》有北海若。冯夷，水仙，《庄子》亦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

又曰：河伯也。

汪瑗：湘灵，湘水之神也。

上既言二女，此又言湘灵，可见《九歌》之所谓“湘君”、“湘夫人”者，乃泛指湘江之神，而非指娥皇、女英也明矣。鼓，弹也。瑟，乐器名。令，亦使也。

海若，海神之号。《庄子》有“北海若”，“冯夷”、“河伯”也。

一曰：水仙也。《庄子》曰：冯夷得之，以游大川。

《淮南子》亦曰：冯夷得道，以潜于川。

盖海若尊而冯夷卑，故令海若而命冯夷舞也。或曰：本谓令海若冯夷舞耳。曰令海若舞冯夷，错文以成章也，此上言声色之乐。

周拱辰：《山海经》：“中极之渊，惟冯夷都焉。”《穆天子传》：“天子西征，至阳纡之山，河伯冯夷之所都居。河伯乃与天子披图视典，以观天下宝器。”按海若、冯夷，一海神，一河神，而曰“令海若”、“舞冯夷者”何?言“张《咸池》”、“奏《承云》”，又命湘灵鼓瑟、海若供令，冯夷起舞也。行厨钧天，一时云集，岂不胜故乡之涕也?而借此自诱乎?然而一种愁绪，犹怦怦也。焉乃逝以徘徊，形影自弔，更闻韶心痛，忧瑟涕流矣。

一枕游仙，固不知千年鱼腹足自了耶?

陆时雍：冯夷，华阴潼乡人，得仙道，爲河伯，恒乘云车，驾二龙，倏忽万里。

蒋骥：湘灵，承二女而言。

海若，海神号。冯夷，河伯也。〇使湘灵鼓瑟兮，蒙上二女御言，盖使侍而鼓瑟也。变文湘灵，取与海若对耳。

《补注》援此证屈子不以二女爲湘君、夫人，以肤见也。如以理言，则与洛水宓妃均属悠谬，奚独于此置辨乎?

胡文英：湘灵，湘山之神也。

令海若舞冯夷，谓令海若用冯夷之舞，盖海若远来，不能备乐，故就以此爲欢乐也。

姜亮夫：湘灵，湘水之神也。海若，王逸注：“海若，海神名也。”洪补曰：“海若，《庄子》所谓北海若也。”按海若一名，最早见于《远游》，故王注以爲海神，洪《补》引《庄子》曰“北海若”是也。张衡《西京赋》云：“海若游于玄渚。”晋人则称“水若”，顔延之《三月侍从曲阿后湖》诗：“山祗跸峤路，水若警沧流”是也。冯夷，王逸注：“冯夷，水仙人，《淮南》言冯夷得道，以潜于大川也。”洪《补》：“冯夷，河伯也。”《史记集解》司马贞注引《汉书》：“冯夷，河伯字也。”按朱熹《集注》引一本冯作凭，盖冯读爲凭，因以音同形近字易之也。王、洪皆以冯夷爲仙人或河伯之名，朱熹以爲“其言荒诞”，又言“大率谓河神，恐非”。

以文理词气定之，上句言“张《咸池》，舞《承云》”(或使湘灵鼓瑟)与“令海若”皆爲对文。

且“令海若舞冯夷”，冯夷当爲舞之宾语，或形容词，此处不得爲人神之名，不得谓令海若舞冯夷其人，“令海若舞冯夷”，犹“使湘灵鼓瑟”，所鼓者，瑟也；则所舞者，冯夷也。

是冯夷当爲乐舞之名。且上文言《咸池》、《承云》、《九韶》之歌，下文言玄螭、虫象、雌蜺、鸾鸟之舞，此不得言神仙之名。

或冯夷所爲之舞，因名冯夷，且于古亦无徵。而依文理词气断之，必需指舞事，乃能通。

考《诗》言冯夷，指氤氲浮动之象，又言委蛇，指行止有节之象，声并与冯夷相近，或即冯翼、委蛇之声借乎(委在喉音，得与唇音相变，然下文亦有委，则此但当爲冯翼也)?姑发于此，以待后证。

然冯夷一词，已早见于《庄子》、《山海经》等，而汉人所传尤多，似亦有考论之必要。

洪迈《容斋随笔》“冯夷姓字”条曰：“张衡《思玄赋》：‘号冯夷俾清津兮，櫂龙舟以济予’；李善注引《青令传》曰：‘河伯姓冯氏，名夷，……浴于河中而溺死，是爲河伯。’《太公金匮》曰：‘河伯姓冯，名修。

’裴氏《新语》谓爲‘冯夷’。《庄子》曰：‘冯夷得之，以游大川。’《淮南子》曰：‘冯夷服八石而水仙。

’《后汉书·张衡传》注引《圣贤冢墓记》曰：‘冯夷者，弘农华阴潼乡隄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爲河伯。

’又《龙鱼河图》曰：‘河伯姓吕，名公子，夫人姓冯名夷。’唐碑有《河侯新祠颂》，秦宗撰文曰：‘河伯姓冯名夷，字公子。

’数説不同，然皆不经之传也。盖本于《远游》，前此未有用之者。

《淮南子·原道训》又曰：‘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霓。’许叔重曰：‘皆古得道能御阴阳者。

’此自别一冯夷也。”考论可谓详矣，然所证皆汉以后説也。

按《山海经》云：“从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郭注：“冰夷，冯夷也。”《穆天子传》卷一：“戊寅，天子西征，骛行，至于阳纡之山，河伯无夷之所都居。”注云：“无夷，冯夷也。”又《竹书纪年》：“帝芬……十六年，洛伯用与河伯冯夷斗。”三説皆出屈原前，盖三晋南楚，有此旧传也。

冰夷、无夷，即冯夷也。字又作“冯迟”。

见《淮南子》。司马相如《大人赋》云：“使灵娲鼓琴而舞冯夷”，乃本《远游》。

则汉人或知其爲舞名欤?章樵注：“冯夷，河伯之子。”张衡《西京赋》：“感河冯。”汉以后，六朝以来，所传盖纷纷矣。曹植《洛神赋》：“冯夷鸣鼓。”《博物志》云：“夏桀时费昌之河上，见一日，问于冯夷。”《抱朴子·释鬼篇》云：“冯夷以八月上庚日渡河溺死，天帝署爲河伯。”陶宏景《水仙赋》云：“琴冯是焉去来。”盖谓琴高、冯夷也。郭璞《冯夷讚》云：“禀华之精，食爲八石，乘龙隐沦，往来海客，若是水仙，号爲河伯。”又《江赋》云：“冰夷倚浪以傲睨。”注云：“即冯夷，冯音凭。”谢惠连《雪赋》云：“粲兮若冯夷，剖蚌列明珠。”《水经注》：“《括地图》曰：‘冯夷乘云车。’”(略本胡侍真《珠船引》)皆无当于考古之功也。

《文选·七发》“六驾蛟龙，附从太白”，注：“《淮南子》曰：‘昔冯迟，太白之御。’许慎曰：‘冯迟，太白，河伯也。

’”又按：“二女御《九韶》歌，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三句，与上下韵皆不甚协，此疑有误。

冯夷夷字，盖与上妃字韵；歌字与下蛇字韵，疑“令海若舞冯夷”与“二女御《九韶》歌”二句互易，则韵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