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喽,我一头午把茅棚搭起来,过晌就动手割草。我看,就叫两个年轻人撕打去吧!”
“好,好极啦!老年人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最感兴趣的。越能成人之美,将来越容易‘升登天国’嘛!……”
说到这里,两位老人蛮有兴味地又嘻嘻哈哈大笑了一阵。
茂代子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上热乎乎地烧起来,一溜烟跑开了。
姑娘回来以后,在自己地段上割着草,禁不住一颗心总要飞向远方、向着人们正在搭棚的T村那边。同时还总觉得浑身发烧,胸口不住地怦怦乱跳。
用过午饭,袖子婆婆说:
“茂代子,你现在到另外地方割草去,顺着那边的水沟一直往上割!”
“婶婶,你怎那么说?这边我刚割了一半嘛!”
茂代子绷着脸抗议说。
“那甭管,剩下的我来。现在是叫你到那里割,跟我一起来!”
“但是,我——”
“哎呀,我叫你来嘛!……”
袖子婆婆带她并膀走了,顺手从茂代子头发上,给拿掉了草叶和草渣。
在走近水沟时,又象今天早晨一样,为子婆婆从对面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子。
“请多照看,这是我的侄女茂代子。”
“请多照看,这是我本家侄儿时造。”
时造穿着部队的衬衫和裤子,脖上围了一条毛巾。这是一个中等身材两肩隆起的青年,头发上打着蜡,脸晒得发红,整个面貌给人的印象是强健而鲜明。
茂代子偷偷地投出敏锐的一瞥,登时觉得时造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子。
“知道吗,你们是朋友。你们俩要顺着河边一直往上割……”
袖子婆婆用命令的口吻向他们宣布。
两个年轻人象跟谁赌气似的绷着脸,隔着一道狭小的水沟,并排向着山腰行动起来。一开头,年老的女人们还向他们的背影望了一阵,不久仿佛是忘了他们而聊起自己的家常。然后,约会好晚上一道去山上的温泉洗澡,才分手告别了。
茂代子狠狠地挥动草镰,一步步地沿着绿色的斜坡往上割去。她并没有左顾右盼,但她眼前的某一地方,总是不断闪动着活动在水沟那边的时造的土黄色身影。
这一带已经是他两个人的世界了。天上是朗朗晴空,潺潺的溪水轻声细语般地在流动;漫山丛生一片银白色的狗尾草穗,任凭微风吹拂而起伏摇曳。一眼望去,这些风光一如昨日,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在茂代子的感觉上,自从今天过午以来,世界好象整个变了,那是什么呢?仿佛是往日一直空荡荡的一种东西,骤然间让一些什么给严严实实地填满了,并且,自己恰恰就在这幅场景的中心活动起来。
水沟边上生长着茂密的灌木,把一些地方遮蔽起来,对面的情景望不见了。如果这样地界再长一点,茂代子便会感觉到自己被孤苦伶仃地遗弃在荒天野地的寂寞之中了。她不由得停下了草镰,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对面,一直望到灌木丛的断头,又发现了土黄色衬衫,这时姑娘才松了一口气,她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自己又继续干起活来。
一男一女并着排割草,茂代子这边儿难免要落在后头。这时,男的有意地放慢些等待着她,于是,两个人保持着不即不离,并肩向山沟一带割去。转身后望,两个村庄的人们,已被抛在下边很远的地方,显得很小了。
时造忽然唱起歌来,
小小的重五七哟,
十五就当上了伐木佬,
肩扛板斧腰别砍柴刀,
瞧呵!花枫树迎刃便砍倒喽。
……
发于丹田用力唱出的洪亮山歌,引起了几处震颤的回声,连续响彻在高原上空。这声音,透进倾听者的心灵深处,唤醒了睡眠状态的某种东西,以致茂代子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不止。对方的歌声刚停,她便情不自禁地放开喉咙对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