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萨加神父一面等待着对这个捕获物的属性的最终判决,一面用女佣人那种随心所欲的方式来解答人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可是,罗马教廷却杳无音信,时间都浪费在被告是否有肚脐眼儿(1),他讲的话是否与阿拉梅奥语(2)有关,是否能多次钻进别针的针尖(3)。否则他就是一个有翅膀的挪威人。要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件结束了神父的烦恼,那些措辞谨慎的来往信件也许会一直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原来,这些日子在展览会上众多吸引人的节目中,有人在村里搞了一个巡回展出,展出的是一个由于违背父母之命而变成蜘蛛的少女。看蜘蛛的门票不仅比看天使的门票便宜,而且允许观众就她的痛苦遭遇提出任何问题,还允许颠来倒去地观察她,好让所有的人都不怀疑这桩可怕的事实的真实性。这是一只可怕的意大利狼蜘,身体有一只绵羊大小,长着一个忧伤的少女的脑袋。但是,最叫人揪心的还不是她那离奇的外表,而是她原原本本地讲述她不幸的经历时那种痛心疾首的表情。当几乎还是一个小姑娘时,有一次她偷偷地溜出家门去参加一个舞会,当她跳了一宿舞从森林里回来的时候,突然一声炸雷劈裂长空,从裂缝中进出一道可怕的闪电将她变成了蜘蛛。她唯一的食物是那些慈悲的人扔到它嘴里的碎肉块。这种充满人生哲理和可怕教训的表演无可争议地取代了天使的表演,因为那天使十分矜持,对人类几乎不屑一顾。此外,可以归因于天使的、为数极少的几件奇迹已经在人们的头脑中引起某种混乱。比如说,一个盲人虽然没有重见光明,但是却长了三颗新牙。再比如,有一个瘫痪病人仍不能走动,但是却差点中了头彩。还有一个麻疯病人,病没有好,可身上的疮口里却长出了向日葵。当那个变成蜘蛛的女人名声大噪的时候,这些与其说安慰人不如说是戏弄人的奇迹早已使天使声名狼籍了。于是乎贡萨加神父彻底治愈了自天使出现以来所患的失眠症。而佩拉约家的院子就又变得象连下三天暴雨时那么冷清,空无一人,只有螃蟹在屋里到处爬。房东两口子对此毫不惋惜。他们用收的门票钱造了一幢两层的住宅,有阳台花园,门槛修得高高的,为的是防止冬天螃蟹钻进来,窗户也都安上了铁栅栏,免得天使飞进来。佩拉约还在村子附近建了一个养兔场,并且索性辞去他那个薪水微薄的乡村警长职务。埃利森达给自己买了几双高跟皮鞋和许多闪光绸衣服,那时,只有最贪婪的女人在节假日才穿这种衣服。唯一未曾受关照的是鸡笼。偶尔佩拉约两口子会用克辽林消毒水清洗鸡笼或薰点卫生香,但这并不是为了恭维天使,而是为了驱除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全家蔓延的恶臭。起初,当孩子学走路时,两口子特别当心不让他太靠近鸡笼。可是后来便渐渐忘记了恐惧,并且也习惯了臭味。孩子在换牙之前,有一次还钻进锈烂了的鸡笼里去玩耍。天使就象对待其他人一样,也不答理那孩子,但是,他却象一个条绝望的狗一样,对孩子的百般捉弄逆来顺受。这倒使埃利森达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处理家务。结果,天使和孩子一下子都传染上了水痘。给孩子瞧病的医生忍不住好奇心,也给天使听了听。结果发现他心脏就象风箱一样呼噜呼噜直响,肾脏中也有很多杂音,以至于医生觉得他不可能还活着。但是,最叫医生惊异的是天使的翅膀长得很匀称,在他那完全是人形的身体显得如此自然,使得医生不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没长翅膀。